说来也奇怪,程毅明明已经没有意识了,可南宫寒的话就像是安了她的心,她的手不自觉的松开了。
远处传来侍卫的叫喊声:“王爷…王爷…”
南宫寒这才想起来自己该通知侍卫的,于是掏出藏在怀里的烟幕弹往天空一撒,食指和拇指往嘴里一放,尖锐的口哨声传的老远。
一匹异常健壮高大威猛神采奕奕的黑色骏马哒哒哒的从森林里跑出来,骏马跑到南宫寒身边亲昵的朝他哼了两声,鼻孔冒出两团白气。
紧跟在后面的是众位侍卫,侍卫们一见程毅半躺在南宫寒的怀里立马上前想接过去。
按理来说,不让主人受累是侍卫们的职责,南宫寒自己也知道,抱着一名村妇,实在不符合自己的身份。
可是当一名陌生的侍卫想接过程毅的身体时,他从内心涌现出一股排斥之意。他非常不愿意让别的男人抱着怀里的这个女人。
所以,当侍卫们上前伸出双手时。
“退下!”南宫寒眼睛一眯,嘴里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侍卫们一愣,赶紧低下头颅,退回到自己的原位。
南宫寒穿戴好马背上的蓑衣,动作轻柔的抱起程毅的身体,飞身而起坐在了骏马身上。
看见所有人都怪异的盯着自己的举动,南宫寒鹰眼一扫,轻叱一声,把程毅藏在了自己的蓑衣底下。然后带头骑马前行。
众人回过神来,也沉默不语的上马赶路,其实内心都在忍不住辩驳着,我们真没往那妇人脸上看,安平王的喜好真特殊,竟然看上一位寡妇。
“大人,这位夫人的情况实在是太严重,肋骨断裂两根,其中一根还差点插破肺部,后背尾椎骨严重骨裂,以后很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而且……您要我保证完全治愈,老夫实在无能为力,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已经进入花甲之年的老大夫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程毅的伤势,话语还未说完,就果断的拒绝南宫寒的请求,准备告辞。
不怪老大夫没有仁慈之心,而是南宫寒的肃杀之气惊吓住了他。这是半夜,医馆早就打烊,南宫寒硬是破门而入,惊扰了大夫一家老小的睡眠不说,还把他的院子里的鸡鸭禽畜和药材翻的一团糟。
老大夫刚开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见孙子的哭声赶紧穿衣出门,才知道原来是有位妇人受伤,官爷正搜寻着大夫。
这位妇人的病情危急,伤势严重,五脏六腑被震的移位,还一直高烧不退。一看就是气息奄奄,命不久矣。
偏偏这位官爷还用审着犯人的眼光一直盯着他,这让老大夫觉得,自己的脖子上正架着一把冰冷的大刀。
与其避免在治疗的过程中出现什么情况官爷怪罪下来,还不如现在就告辞。
南宫寒从回来以后,一直都是那一身装扮,衣裳已经碎成一道一道的,仍浑然不觉。
乱糟糟的头发,加上阴鸷的眼神,看上去不像是官爷,反而像是亡命杀手。
听见大夫的话,眼神如刀子一般飞了过来。“放肆,你是不想要你一家老小的命了吗?她明明还活着,你竟然敢撒手不管。”
老大夫被吓得双腿一软,立马跪在他面前:“大人,小的实在是无能为力,老夫医术浅薄,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再耽搁下去,夫人可就没救了。”
南宫寒的脸色阴晴不定,站起身来,走了几步,不再回答老大夫。而是转头向外面吩咐着:“来人,把他孙子的手指给我剁下来。”
这个他是谁,不用交代,侍卫自然知道。
老大夫一听,立马开始求饶:“官爷,饶命啊,稚子无辜。不是老夫不愿意治,而是夫人的伤势实在太重,求您饶过我孙子的命,我愿竭尽全力一试。”
南宫寒嘴角嘲讽的勾了勾,一再强调:“必须治好,让她痊愈。不然你就等着全家人给她陪葬吧。”
老大夫这次再也不敢说别的话,只能点头应是。
接下来为了自己一家人的命,老大夫亲手开方抓药炖药,一丝一毫都不敢再麻烦别人,生怕惹来南宫寒的不满。
赤炎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老大夫一出门,他就劝导着:“王爷,你也身受重伤,让大夫帮您也看看吧。随便洗漱一下,换身衣裳。”
“我的伤不碍事,我得亲眼看着她醒过来。”
南宫寒就那样一直守在程毅的身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赤炎见状也不再劝他,只在内心微叹,这妇人迟早会成为安定王的绊脚石。
程毅一直感觉自己处于迷糊的状态,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自己的耳边真的好吵。
还有一只粗鲁的手一直在掐着她的下巴,嘴里都填满了苦涩的药汁。程毅咽不下去,反反复复,他感觉自己被灌了好几回。
除此之外,她有时候还能听到一个男人的怒吼声,似乎听见大夫在说,若是翌日中午还不退烧,她就有性命之危,等待她的只能是死亡。
程毅在想,这大概是自己的幻觉吧,是自己的求生意识在做怪,从那么高的悬崖顶端摔下来,怎么可能会有人去救她。但仅仅只是思索了一会儿,药力发作,程毅又陷入沉沉的昏睡之中。
而在现实中,老大夫正跪在地上,恳求南宫寒放过自己一家老小:“官爷,夫人若是醒不过来,老头愿以命抵偿。只可惜我那孙儿年幼无知,请官爷饶他一命。”
南宫寒焦头烂额不愿回答,只命令旁人把这老大夫拖下去。而赤炎则做好人,在旁边替南宫寒解释着:“老大夫莫要着急,大人是在吓唬你。你一家老小不会有事的。”
老大夫见赤炎行为温恭有礼,便知他不会说假话。赶紧对南宫寒拜了三拜,退了出去。
程毅再次睁眼则是第二日上午。
如扇子一般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只见眼皮底下的眼珠左右转动几下,程毅慢慢的睁开了眼皮。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晕红的帐顶,微微转头往床边看去,床帘并未拉上,一位胡子拉撒形象狼狈的男人坐在床边的矮塌上,正闭着眼,鼾声如雷。看那样子,似乎是睡到极点。
感受到自己身下柔软的丝被,程毅知道自己这是被救了,正躺在床上呢。她的手指微动,嘴张了张想发出声音,却发现由于长时间发烧,喉咙已经干哑得说不出话了。
程毅努力的干咳了两声,南宫寒极为警惕的睁开了鹰眼。发现程毅正睁着一双迷茫的双眼看着他,南宫寒知道程毅醒了,他靠上前去用两根手指探了探院门的额头。
烧已退净,却又突然注意到院门眼球里映着的那个邋遢的人是自己,南宫寒有点尴尬,当然在程毅还未注意的情况下作面无表情状,收回手指,转身离开。
程毅虚弱沙哑的声音止住了他的脚步:“我想喝水。”
南宫寒握了握拳头,最终还是不忍心就这样离开,转身朝着床铺对面的小茶几走去,给程毅倒了一杯茶。
程毅躺在床上,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力气,最主要的是稍微动弹一下,就有一种钻心的疼。尾椎骨更是不能碰,程毅自己也知道,这一回真是伤到元气了,骨头和内脏都摔的差不多了。
程毅眼巴巴的望着南宫寒手里的茶杯,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提出更干过分的要求。“官爷,你托着我的头部吧!”
南宫寒顿时恶狠狠的盯着她,眼睛眯了眯。似乎是马上就要发怒,见此,程毅不敢对着他的眼。
嘴里喏喏道:“还是算了。”
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明明认出来是他,竟然还敢让他伺候她。但是看着程毅脸上因脱水泛出的皮屑,最终还是拿着茶杯走到她的床边。他动作轻缓的托起她的头部,让程毅咕咚咕咚把水喝个干净。
喝完之后,南宫寒便没再管程毅。而是朝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赤炎立马冲了进来,差点脱口而出的王爷二字,被南宫寒一瞪给憋了回去。尔后又发出惊呼:“南宫兄,原来是这位姑娘醒了。”
不待程毅说话,赤炎又向南宫寒请示:“南宫兄,既然她已经醒了,您该放心了吧,你已经好几天没洗梳了。找几个丫鬟来伺候她,也算是圆了她对你的医治之恩。”
南宫寒没再说话,淡淡的嗯了一声就出门了。
见南宫寒离开,程毅眼中出现焦急之色,她还没谢谢他呢,这位官爷看上去虽然严厉,始终是救了自己一命。如果不是他,自己大概已经死在了山崖底下。
程毅的眼神立马转向赤炎,发现赤炎一直在默默的观察自己。“这位大哥,我还没向那位官爷道谢呢,你能替我转达一下谢意吗?等小女子痊愈,定然登门拜访。”
赤炎却说了一段文不对题的话:“看你的发髻应该是已经成亲了,我之前还一直喊你姑娘,真是对不住。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夫人,主子宅心仁厚,在崖底狩猎时见你受伤,顺手把你带了回来。
等过几天你身体好了就赶紧回家吧,没什么事就不要去打扰我家主子,他事务繁忙,没时间接待你。救夫人回来不过是一件小事,请不用挂在心上。”
赤炎的眼神平静无波,但程毅知道,那平静的背后藏着深深的警告。看样子,那位官爷的身份不小,不然这位大哥也不会用恭敬的语言警告着自己。
他虽然一口一个夫人,事实上是在提醒她自己已经嫁人,就不要再对官爷进行幻想。
程毅抿起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自己竟然有一天也会被认定为是那种攀龙附凤之人。
最终也只能在赤炎平静的目光下承诺着:“谨遵大人命令,小女子不会再去打扰官爷。”
程毅总共在客栈里面休息了十几天,才能缓缓下地走路。而在这期间,南宫寒此后一直未曾露面。
虽然从照顾自己的丫鬟和送食的小二口中知道了南宫寒对自己的细心照料。但程毅始终未曾把那些事放在心上。
程毅心里明白,那位官员不是常人,自己只是一位寡妇,在这个时代,寡妇是没有出路的,更别说妄想去麻雀变凤凰想攀龙附凤,跟哪位官爷扯上关系。除非嫁给鳏夫,从此到老都庸庸碌碌。
当然后者那条路程毅是绝对不会选择的。她好歹是从21世纪穿过来的,还精通医术,前世是一位军医。她相信只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就可以在这个朝代争取一方自己的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