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程毅根本不顾及的自身的情况,站在悬崖边上检查着自己背箩里的草药。石耳必须晒干才能保持药性不变,像这种天气,沾了雨水,不及时烘干很容易烂掉。
石耳采来不易,作为大夫,程毅自然是首先检查石耳有没有被淋湿。
只是没有想到,当她解下自己腰上的绳索正低头查看药材时,一阵大风吹来。脚下湿滑,加上程毅本身体重太轻,风把她吹的往后一个趔趄,竟然就那样悄无声息的坠落崖中。
连声叫喊都来不及,众侍卫只见原本站在那里的身影,突然一下子不见了。
侍卫们赶紧纷纷滑下树枝,赶到悬崖边上查看,只见万丈深渊,由于下雨只有白茫茫的一片水雾,有任何人影。绳索还在悬崖飘荡,看样子,他们监视的人已经坠落崖中。
“什么?失去联系?”南宫寒震怒,随手拿起一个镇纸砸在报告的侍卫身上。
侍卫不敢躲避,被带着内功的镇纸砸的身体晃了两晃,仍然跪在原地。
“回大人,那村妇原本已经爬上崖石,却由于地面湿滑,总之,一阵风吹来她就不见了。大约是被风吹下去了,但是不知悬底多深,属下不敢贸然深入。”
南宫寒听着他们的解释,更是怒火冲天,立马对他们进行惩罚:
“混账东西,我让你们监视她,其实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她。你们竟然连一个弱女子都保护不了,她爬上来之后为什么不去接应她?一个个都玩忽职守,给我滚下去,领八十军棍。生死有命,若是没死,此后不再追究。下去吧!”
众侍卫脸上一片死灰之色,谁都知道五十军棍已是极限,这八十军棍受下去又怎能有命活。不过王爷的命令向来说一不二,又有何人敢反抗。“是,属下遵命。”
昏暗的房间内,南宫寒站在那儿,半晌沉默不语。赤炎在旁边犹豫的试探:“那咱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要救人吗?”
南宫寒细长的眼微微眯了眯,薄薄的绯红色嘴唇紧紧的抿着,最终听见低沉的话语从嘴里传出。“叫上十五名侍卫,我决定下去一探。”
赤炎惊了一下,立马跪在南宫寒面前,阻止着他:“您是皇子,同时是这天下的安平王。万不可为了那贱民之躯以身犯险,那悬崖深不见底,你这样去实在太危险了。王爷,请三思!”
原来,南宫寒就是闻名天下的安平王,14岁就立下显赫军功,皇上破例未成年就封他为王爷。
只是没想到,这位名声显赫战绩光辉的王爷,月国的战神,竟然被派到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调查无头尸一案。
没错,程毅现在所处的国家就是月国,这个国家信奉月神,就连衣服装饰各方面,都是用美丽的上弦月作为标志。
南宫寒头顶上绾住头发的那根金簪,就刻有着一个小小的黑色上弦月。旁人若认真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原来他的身份如此高贵。
“放肆,没有她,谁来替我治病。我救她,就是救我自己。你让开,莫要再劝我。”南宫寒瞪着眼前拦住自己的人。
虽说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同进军营,一直以来都在身旁帮扶着自己。但这并不代表,赤炎可以随时违逆自己的命令。
多一下迟疑,多一份危险,那自信而慵懒的女子正等着他去救她。赤炎越是阻拦,他内心越感到焦急。虽然南宫寒自己也没注意到,这份焦急到底来源于何处。
看着安平王焦急的神色,赤炎知道自己劝不住,但仍然跪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南宫兄,你若坚持要去,请带我一起。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圣上是不会饶过我的。请带上我吧!”
这一次南宫寒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越过他的身旁。焦急的披上下人为自己准备的蓑衣,大步的跨出了房门。
赤炎立马跟在身后,这么多年的默契让赤炎知道,安平王没有回答就是默认。而作为自己选定的君主的追随者,哪怕知道自己即将陷入危险境地,他也要毫不犹豫的跟着他。
天地一片昏暗,明明是白天,却犹如夜晚,看不清三尺开外的道路。大雨倾盆如注,狂风怒吼。平民百姓都躲起来,街上已经什么人都没有了。
十几位戴着蓑衣斗笠的人,骑在高大的战马上,焦急的往附近的悬崖边驶去。狂风大作的环境下,战马都被吹得东倒西歪,却无奈马背上的人控制的太严,战马只能拼尽自己的全力往前奔跑。
马匹跑在路面上哒哒的声音,都被雷声盖住,雨帘中,只见一群黑黢黢的身影在急速穿梭着。
南宫寒带头行驶着,而另一边,程毅从悬崖顶上掉落之后,身体不受控制,连撞在几棵大树上。落入地面时,背上胸前的骨头早已撞断,由于重力造成的巨大冲击使得程毅当时就疼晕过去。
像个破布娃娃一样,程毅软塌塌的躺在地面,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再次醒来,程毅是被脸上冰冷的湿意,耳边淅沥声给吵醒的,同时,自己的身体早已冷得失去知觉。
痛,真的好痛,钻心的疼痛。程毅张了张嘴,想喊出声,可是嘴唇一打开,口腔便被胸腔里的血液充满,大片大片的血从程毅的嘴角流出。
自己这是快死了吧?程毅想着。哪怕是刚穿来的时候,也没有这般的疼痛。身上的骨头好像全都断了,心脏快要裂开。全身动弹不得,雨水打在脸上眼上,她已经感觉不到温度,因为她已经知觉麻木了。
努力的转动着自己的脑袋,用眼睛查看着四周,终于在自己头顶的左上方发现了自己用来采药的小背篓。程毅想起来,自己是在悬崖边上检查药材的时候,被大风刮下来的。
似乎掉落的过程中,还被一个东西勾到,但最终也没能逃离掉落崖底的命运。
不知怎的,她的眼前竟然浮现,那玄衣男子冷漠锐利的眼神。还不是因为他,为了替他摘那石耳,不然她又怎会如此遭遇。他可是欠了她一个天大的人情,倘若自己这次大难不死,定然要那玄衣男子好好的赔偿她。
程毅不自觉的牵扯着嘴角,却只感觉有一阵温热的液体顺着颌骨往脖子流去。
也许是身体的情绪有点激动,程毅又感觉胸腔里面大量的血液往喉咙涌来,鲜血太多,呛得程毅忍不住咳了两声,又吐出两大滩血。
吐完血之后,程毅似乎感觉有点舒服了。开始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很疼,却有知觉。
程毅知道,自己看样子还是命不该绝。
程毅努力的翻了个身,翻身的过程中,内脏移动的呕吐感和骨头断裂的疼痛感交加在一起,让她疼痛的忍不住发着抖,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翻了个面,终于平静下来,她慢慢伸手抓住身旁的小背箩,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动着。
“驭…”随着一声使唤,南宫寒拉着马儿停了下来。
南宫寒快速的跳下马背,奔到悬崖边。白茫茫一片水汽,别说三尺开外,就是一尺也看不分明。
饶是如此,南宫寒锐利的眼神仍在四处查探着,捡起身旁已经摩擦断掉的绳口,南宫寒立马往右行驶了几步,趴在石头边上尽力的往下看去。果然在右下方,一个树枝上挂着一根断掉的绳子和一缕破碎的衣布。
看这样子,如果那程毅背对着悬崖,大风则是从左前方吹来,身体便会掉落到右下方。只能从右边寻找,看看有没有路通到底下。
众人站在崖边等侯命令,南宫寒转身便吩咐着:“我非常确定,她已经掉入崖中。你们所有人兵分两路,给我把山底下仔细的搜索一遍,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搜不到你们就别回来了。”
众侍卫各自领命:“是,属下遵命。”然后,一群穿着蓑衣的人又各自骑上自己的马,哒哒地朝山崖下赶去。
赤炎仍站在原地守候着南宫寒,南宫寒则是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绳索,往大树上一挥,狠狠的拉了拉,头也不回的往悬崖下跳去。
赤炎还没来得及喊他,南宫寒就已经不见踪影了。只能看见绷紧的绳子在悬崖边上晃动着。
赤炎长长的叹息一声,也无可奈何的施展着功力,往悬崖的另一边飞去。
这座山其实没有多高,却因为形成的断层面太陡,显的山崖非常深。南宫寒一边拽着绳子一边使用功力尽量减低自己的速度,却不曾想还没到崖底,绳索就不够了。
看着周身白雾缠绕,眼前的石壁潮湿润滑,附近又没有落脚点。南宫寒只能选择利用离自己几米远的蔓藤。
他脚尖一点往旁边的蔓藤飞去,在身体下落的同时,紧紧的抓住了蔓藤。
却不曾想,这些蔓藤看似长,其实是一节连着一节长满了刺,而且根本就承受不住成人的重量。南宫寒刚抓住蔓藤,头顶的根部就被断开,身体控制不住的往下降落。
只听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各种枝叶蔓藤刮在自己的脸上手臂上。身体撞落在崖底的地面时,衣裳也被刮得不成样子。如同一条条破布挂在他的身上。
毕竟是有武功底子的人,南宫寒掉落时,并没有受多严重的伤。仅仅是被狠狠的撞了一下之后,又慢慢从地面爬了起来。他开始四处寻找着。
崖底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树林底下倒是清晰可见,没有多少白雾。南宫寒目测着悬崖底部到树林的距离,最终他选择沿着悬崖底慢慢往前探寻着。
大雨仍在下着,有了枝叶的遮挡,到只是淅淅沥沥,雨滴并不多扎人。
程毅已经记不清自己爬了多久,只感觉每挪动一点儿,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从来没有受过这么痛苦的她倒是非常奇怪,自己竟然有如此大的能耐。
程毅不知道自己的嘴唇因为忍耐已经被咬出了两行血印,她的脸因为痛苦扭曲的快变形,她仍然拼着最后一口气在苦苦坚持着。
程毅总感觉眼前有一个温暖的山洞和火堆在等着自己,自己很快就要到了。她感觉自己爬了好久好久,却不知道她仅仅只是挪动两棵树之间的距离。
程毅不敢往后看,她害怕自己会崩溃。可是身体温度的迅速流失,还有眼前一阵阵眩晕的传来,让她知道自己快撑不住,她的身体已到极限了。
终于再一次她昏厥过去,脸半趴在水洼里,眼睛微睁着,这一次眼前没有黑洞和火堆,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她真的要死了吗?再也没有精力思索,程毅彻底的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南宫寒找到程毅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看着整个身体被鲜血浸透,脸趴在水洼里的消瘦的女子,手里还紧紧拽着自己的背篓。南宫寒的内心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似是嘲讽,似是怜惜。
南宫寒帮程毅翻了个身,这才注意到程毅,眼皮微睁,他赶紧用手指探了探她的脖子。还有轻微的跳动,与此同时,手指下的皮肤异常的烫人。南宫寒拍了拍程毅的脸:“醒醒,能听到我说的话吗?你叫程毅是吧,本王命令你醒过来。”
可是程毅只是脸色惨白,软塌塌的,没有一点儿声息。
南宫寒想让程毅坐起来,手触到她的背部,军人的异常敏感让他知道,这妇人的骨头怕是被摔断了。看样子只能轻微的将她抱起,不适宜大幅度移动。
南宫寒又准备将程毅抱起来,却注意到程毅的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草药篓子不放。想给她扯下来,扯半天也扯不掉,南宫寒叹息一声。“不会忘记你的草药,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