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馆办公室里，方瑞和刘传武并肩坐在沙发上，方瑞打开了武馆的视频监控，九宫格图形的画面出现在屏幕当中，星河国术馆内外情况尽收眼底。
“要是这个老闫真有功夫，那他来我们这干保洁是为了什么啊！”方瑞把老闫所在的画面调出来，此时的老闫，正拿着拖把擦学员洒在地上的水渍。
刘传武跷着二郎腿，吹了吹搪瓷茶缸里的茶叶沫子，悠然自得地说：“反正我觉得，他不是来给你收拾卫生的！”
“也不一定，人家少林寺后山，就有一个扫地僧。”
视频中，老闫工作很仔细，虽然他的动作不紧不慢，但是条理清晰，收拾得也彻底，经他打扫过的区域，地面光洁如新，没有一处卫生死角。作为一个第一天上岗的保洁员，如果不是刘传武坚持认为老闫身怀武艺，并且另有所图，方瑞恨不能明天就给他涨二百块钱工资，将他长久地留在馆里打扫卫生。
看了一会儿监控，方瑞眼皮发硬，最近这段时间，他早晚出去招生，白天还要管理武馆的日常运营，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让他感到异常疲倦。这会儿，又陪着刘传武莫名其妙地看了将近一个小时视频，当即就来了困意。可是，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刘传武突然使劲地拍了拍他的大腿。
“放大！”刘传武大声说道。
方瑞被吓了一个激灵，条件反射的他几乎从沙发上跳起来：“有病啊！我还以为我做梦打团战，队友让我放大招呢！”
“你快看这老头。”刘传武指了指视频画面中的老闫。
方瑞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将画面放大，却只看到了老闫正用水涮着拖布，刚想抱怨刘传武大惊小怪的时候，他发现了画面中的诡异之处。
按照常理来说，为了让洗干净的拖布能够快速脱水变干，方瑞一般都会选择带上胶皮手套，将拖布条用手拧干。可是，老闫却连腰都不弯，直接双手攥着拖布把，来回推送，并且在拖布完全没入水池边沿的同时转动拖把，拖布条在转动的惯性下，如图一朵旋转盛开的向日葵花，而拖布刚刚吸满的水，就从这些花瓣中被隔空甩了出来。
但是，让方瑞惊奇的并不是他涮拖布的方法，而是，当老闫将拖布重新托回到场馆当中的时候，拖布经过的瓷砖上，只有薄薄的一层水痕，这是拖布完全拧干才会有的效果，而老闫只是扭动了几次手腕。
“这是……活体手动甩干桶……”方瑞想了好久，才终于在脑海里搜寻到对老闫最合适的比喻。
“抖送缠拿，惊崩连贯，是抖大杆子没错！”刘传武面色凝重地说：“他这是拿拖布当大枪使了！”
方瑞闻言一愣，他虽然没有练过抖大杆，但是也听刘传武念叨过，这种只有中国武术才会用的独特练功方法。
之所以不让方瑞练，是因为刘传武认为，抖大杆虽然能够练出太极、八卦等内家拳法的浑圆劲，但是，他也会因为长时间的练习，最终导致肌肉记忆，劲力单一，再想掌握其他外家功夫的发劲方式，就会难以适应，不得要领。
对于删繁就简，博采众长，集百家拳术于一体的无极门唯一传人，刘传武要求自己的徒弟，不能将拳术局限在某一门某一派，更不能将功法，单独限制在内家门，或者外家门。他们要尽可能多地掌握发力技巧，因为在某种程度上，掌握了发力的方法，就等于参透了各家拳法的究极奥义。
劲力是功夫的根本，各家各派，都有自己的发力方法。如通臂拳，冷急脆快，放长打远，以腰为杆，以手为鞭，用的便是鞭劲；而形意拳，惊弹抖擞，硬功硬进，身如弩弓手似箭，用的主要便是寸劲了。甚至，师父万重山曾经还这样告诉他，同样的套路，不同的劲力，打出去便是不同的拳法，足以见得劲力在各流派武术当中的重要性。
而抖大杆子，便是内家拳练习混元劲力的古武法门，四米长的白蜡杆，长而不弯，柔韧坚实，当它在习武之人手中来回移动的时候，大杆便会将力量通过杆头传回到持杆人的手中，练习者要沉心静气，感受他的频率和运动方向，以杆运人，力随杆动，以此体悟什么是混元整劲，最后运用到功夫当中。
转眼间，老闫走出了这个画面，方瑞刚想再调监控画面，刘传武却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在监视了。
刘传武问道：“这个人，你从哪招来的？”
“他自己看见咱们大门口的招聘广告来的，这不是最近我比较忙么，我看你这几天一个人收拾场馆太辛苦了，就合计花点儿钱正经招个保洁员，”方瑞顿了顿，接着说道：“本来是想招个阿姨，但是，咱这馆里太大了，一般女的也收拾不动，贴了三天，就来了老闫这么一个人应聘，我就让他试用一天看看，没想到，竟然还是个练家子！”
“我从一打眼看他，就觉着不对劲，你现在回想回想，他拿拖布和扫帚的姿势，像拿着什么？”
方瑞半闭着眼仔细回忆，突然，他想到了一样东西，脱口而出道：“长枪！”
“嗯，或许我也猜错了，”刘传武摩挲着下巴上坚硬的胡茬，说道：“刚才那两下子，乍一看好像是抖大杆的动作……”
“实际上，是某种枪法的动作！”
“对，”刘传武点点头，接着问道：“他来的时候，还说什么了？”
“他说，工资可以少一点儿，但是，希望我能允许他晚上留在武馆住，我一想，这还多了一个免费的更夫，就同意了。”看着刘传武若有所思的样子，方瑞有些迟疑，问道：“要不，找个借口把他辞退了？”
“用不着，该来的总会来，有些事情，想躲是躲不过去的。”刘传武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