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在他精心照顾下,一天胜似一天,两个人在驿站之中,不知世外多少年,可这种好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云雀的身体越好离两个人上路的日子越近,如今不光他觉得懈怠,云雀也觉得疲倦,仿佛这天下自己撒手就可以不管。
他也曾试探性的问云雀,如果把过去都忘记,直接找个地方重新开始不好吗?云雀认真考虑良久以后,认认真真问他:
“如果我被人杀了,你能做到把我忘掉重新开始吗?”
他失神一刻,猛的把人抱进怀里。
“我以后再也不同你说这样的话,也不允许你再同我说这样的话,我们谁都不会死,凭什么死的是我们!”
云雀想起刘青对自己说的话。
“好,以后我再也不说。”
点竹,万山红,当初杀姐姐的时候不曾心慈手软,杀自己的时候也不曾,这种仇恨不能被磨灭,只能被报复回去。
她又过了十几天才能下床,期间云雀以为刘青救了艳红,一定会让自己看一眼,但始终没有信息传来,忐忑不安等了几天云雀又释然了。
见不到也好,人有时候过的就是个念想,是死是活,见了都会难过,活着见面马上分别得了死讯,只有伤心,大家萍水相逢,他日总能再相见。
宫远徵跟主管聊了许多天。
主管毫无保留,把目前的形式和他说了,最后还不忘提点他:
“南王支持三皇子,可三皇子野心太大,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位置,冥冥之中早就定好了人,无论是王爷还是太上皇,都在等,等对方露出破绽,一击毙命。
可在我看来,三皇子必败,这步棋得力者,不是任何一位皇子,而是目前隐藏在暗处掌控天下的那位。”
江湖人参谋朝政事本来是大忌,但如今情非得已,他必须看透这局势。
“公子,家主变成驸马以后,这事儿不可能再和咱们无关,即便朝廷征召宫门也要派人为战,公子也不可一味躲避,宫门是需要几位公子一起支撑,否则只让家主自己只怕家主年少且性情中人,最后沦为这场争斗的牺牲品。”
他的手一顿,垂眸,注视着主管递过来的茶,闻声说道“:
“权高位重会把人压得很累,主管你操心这么多天,该坐下歇歇了。””
主管也是一愣。
“我马上就要回宫门,您的劝告我记在心中,若是太过在意权势,我回宫门都要惹起一场风波,那必然不是您想看到的。”
不管以前从未与他接触过,只是在礼册上见过,当年去宫门,汇报时曾见过一面。那时宫远徵身穿一身,金红色圆领长袍,胸前还缀着颜色鲜艳的彩色,衬的他,风度翩翩,俊美无双。
当时身边人都在。私下里讨论宫门出了几位当家人,无论在谁中间选择一位,日后前途无量,而他那时便注意到了这位神情略有些阴郁的小公子。
现在终于有机会,他却有些急了。
“公子恕罪,是下属太过冒失说了,大不敬的言语,下属自请跪罚。”
他刚刚说的话,中间除了有蔑视宫门家主的意思,还有些撺掇宫门不合的意思,虽然他敢说自己心里从未这样想,但话语言多必失,他这错了就是错了。
宫远徵不像平时那般温和,听他说完这个话点点头公事公办,主管自己去驿站后面的家主堂罚跪,他有些累了叹口气起身,云雀在门外,小步走进来。
宫远徵赶紧去扶。云雀,却笑着看他。
“总算有点过去的样子,我还以为像你这种世家子弟,也会因为在江湖上走几天沾了草莽气息不像样子了。”
“这话怎么说的?我出生世家,你出生草莽,我可不觉得你性格怪张,我反而觉得可爱极了。”
他现在越来越会哄人,这话说出来云雀心里十分受用,但面子上又不好承认,只能有点不好意思在他手上捏了一把。
看样子好多了,这掐人的时候都有力气了。
他这话羞的云雀转身就走,直到回屋,双手捧着微红的耳垂,还有些希望的看着门口。
可他迟迟没有跟上来,云雀有些失望,但又一想自己也是太矫情了,笑了笑回头整理桌上的东西。
刚刚厅里在交谈,云雀就站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宫远徵身在纷乱之中,心却不纷乱,不被别人的三言两语所蒙骗,自有主张这一点,云雀非常欣赏。
至于责罚主管在云雀看来都轻了,主管托大,放小了说会引起不和,往大了说让他继续下去,很容易引起不该发生的乱子。
这老头子不知在哪儿冒出来,见他好说话,得寸进尺,还想指挥着他做事,也是该让他长个教训。
云雀也不知怎么自己莫名其妙就站在他的立场上帮他想事了。
就在这时,从门外传来清香,他端着才熬出来的药汁进来了。
这么多天闻的药都苦涩的不像话,今天这仿佛补药,一般清甜的味道,让云雀有些想知道里头都是啥,宫远徵宠溺的用小银匙搅拌着,但就是不给她看,直到她有点气这才一口一口喂她,云雀想自己喝,宫远徵皱眉摇头,她没办法,只好撅着小嘴老老实实的喝。
一口下去嘴里就被清凉甘甜的味道所包裹,明确惊喜的挑眉看他:
“蜂蜜?”
“可并不是蜂蜜啊,这是另外一种蜜,不是蜜蜂弄的,是另外一种小虫子采集的。”
“不是蜂蜜那是什么?”
“你在组织里听过那么多非人的毒药,但你一定没有听过还有很多骇人听闻的蜜糖。”
云雀摇摇头,这真的不知道,他细心的给云雀解释。
“这是生长在深谷里的一种药草花,这花长得像一个小喇叭,每天天亮之前,深谷里会下浓重的露水,露珠落进花瓣里,会把花粉和花蜜都包裹住,因为常年不见太阳再加上露水无法蒸发,泡久了这露水里面就有了花粉和花蜜的甜。”
“那些拼着性命进山采药的人,下到深谷里偶尔遇见这种花朵,会非常小心用随身带的小瓦罐,把整个花朵剪下来放在里面里面一般放了调稀的糖浆,花朵在里面泡着,天长日久,花蜜和糖浆融合一体就有了这珍贵的花糖。”
“可是驿站里没有住进山采药的人,而且这又是大漠,你从哪里弄来的。”
云雀问的犀利,他想回避,又被云雀看见了,他护腕底下隐约有划伤的痕迹。
云雀把拉过他的手,把护腕推上去一些,就看见下面被山壁擦的有些模糊的伤口。
他笑:“原来你昏迷的时候因为药苦喂进一口,吐出来半口虽然现在不会了,可是我偶尔知道这边有条裂谷,我就想去碰碰运气。”
云雀轻轻用手指抚摸着他的伤口,半天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