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者对下位者无情的剥削是这个世界的常态,云雀早就习惯了。
但她还是生理性恶心,不由自主伸手死死抓住车窗,有些想干呕的感觉。
“怎么不习惯了?是不习惯看见这件事,还是不习惯看见这样的我。”
齐墨还是笑的,但笑容却不到眼底,这一刻他仿佛才是那个在生死边缘徘徊许久的杀手,而云雀是涉世不深的大小姐。
“没事儿,擦擦嘴喝茶压一下,要么本少爷亲自喂你吃点东西,你就不想吐了。
以后心里有这种想法的时候,你就告诉自己笑,人想吐,人恶心的时候是忍不住嘴角向下的,你要把嘴角提起来提到根本没办法压下来的弧度笑着,别人才不知道你是疼是不痛,你是难受还是不难受。”
“谢谢,这些在我训练的时候早就学过了,我只是刚刚一时得意忘形了,以后绝不再犯。”
齐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下就不笑了,满脸生气,气呼呼坐到一旁去,云雀自顾自擦了擦嘴角,平息掉心里的那个感觉,自嘲的骂自己。
自己确实像个傻子,怎么在外面流浪久了又变成了一无是处的废物,齐墨这样做有问题吗?没有,这才是一个人自保最好的方法。
只是下手狠一点,又有多狠呢,又没有涂层,做过事的人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江湖上恩怨终有报,大家心知肚明。
又过了一会儿,云雀已经彻底缓过来,这才发现大少爷生气了,还气得很严重,气的原本亮晶晶的眼睛都有点发红。
看到云雀,终于注意到自己,他委屈的撇撇嘴。
“我到底救你干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关心我,你知道吗?那姓张的他们要弄死我,虽然茶水里没毒,可是头天夜里那大厅里面,我都闻到了毒药的味道,还有他们,看我的眼神不是看活人,他们在嘲讽我,什么人敢嘲讽自己的上司,只有当他有把握杀掉上司的时候,你倒好,你的救命恩人深陷水火之中,你不光不闻不问,你连看都不看一眼,你这个杀手,我真不知道怎么当上。”
听着他的啼笑皆非的指责,云雀却反而有些内疚。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想到你们也会这样两手沾血,我接过无数的任务,屠杀的都是和江湖门派有关的,从来不知道普通人的生活也这样。”
“我信你鬼扯,根本就是你心里没有我,所以你才没有注意到这些什么寻常人家,我是世家,世家!去你的寻常人家。”
……
“我没有杀他们,我只是吩咐下去,他们要是老老实实把事情交代出来,把窝窝藏的事儿都交代了,就把老张抓走,如果他们拒不交代,或者他们反抗那我就没有办法了。”
他身上有非常浓重的重影,在这一刻,云雀透过他看到了原来的宫子羽。
一样的伪装,一样的不把真心给世人看,但又一样的总在最后一刻留下一丝人情,最后被世俗伤的支离破碎,最后自己不知不觉陷入更深的深渊,在这一刻云雀在他身上看见了作茧自缚的死路。
“如果可以,我希望大家都能正常生活,我也希望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所以我每次都逼着自己狠心先走,把选择留给他们,否则我只怕会心软,我……”
啪的一巴掌狠狠打在了脸上,齐墨诧异的抬头,看着云雀。
云雀的眼神中无悲无喜,表情也没有起伏,如果不是打完的手还用那种姿势张着,他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人打的自己。
“你没有资格为自己找一条思路,你也没有资格为自己的优柔寡断找借口,因为你身上背着齐鲁整个家族,我认识一个这样的人,他和你一样,可最后他不光永远困在家族里,还因为他让这个家族充满了磨难,人们一方面觉得他善良,但另外一方面他又是个可恶至极的人,我不希望你变成他。”
齐墨久久没有说话。
就在云雀以为他马上要发火,也为自己居然打了救命恩人而心生愧疚之时,齐墨忽然张嘴了:
“你心里竟然记了一个男人记了这么久,还在我身上找他的身影,你不要太过分,在一个男人面前提另外一个男人,你在玩火。”
……
这不是重点好吗?
“我警告你,不要再跟我说那种废物,本少爷绝不会变成那样。”
谢谢你,云雀。
他才不会把这一句谢谢说出来。
但是云雀说的对。
所以他只能用插科打诨的方式把这个话题终结。
关外的路很顺畅,他们路过了快被黄沙吞噬的最后的绿洲。云雀看见,在这小小绿洲之内,除了高墙,还种了沙柳来防风沙,周围还有几片胡杨林,而这小小的没有几户人家的小镇上有一间大一些的沙土夯城的房子,院子前面高高竖起旗杆,上面飘着黑白相间的旗子。
而这仅有的几户人家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商铺这里已经没有居民,他们停下来,在院子里就跑出一个脸色黝黑,长相极富异域特点的年轻人他一头卷发带着民族特色的小帽,用不标准的口语说道:
“少爷,房间已经打扫好了,随时都可以休息。”
齐墨下车,云雀跟在后面,在大家没注意的时候他低头对云雀说道:
“这里就是关内让人闻风丧胆的客栈,中原人说起来让人毛骨悚然的,那些吃人肉喝人血在这间客栈里都很寻常。”
?
“你放心我来住,他一定会把珍惜的人吃的食物拿出来。”
林少棠留在后面断后,云雀回头看到他挥手,就有人从马匹上卸下大量的皮囊和小木箱。
那里面应该就装着白酒和日用品,看来这间客栈和齐家是合作关系,而不是下属。
刚刚说起那些恐怖传说,齐墨认真的神色告诉云雀,这不是假的。
看着四周的环境,在这个地方生存是要有些非常的手段才行。
年轻人热情的招呼他们进大堂,云雀一眼便看见屋里所有胡杨木制作的桌椅板凳上都留下了年深日久各种痕迹,而这些痕迹每一道都又深又狠,看得出来这个小客栈风起云涌啊。
柜台后面站着个女人,一开始云雀都没有发现,因为她穿了一件和胡杨木颜色极其相似的衣裳,背对着他们不知在做什么。
等到女人转过头,就连云雀也不得不说一句:好个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