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0年清政府被迫将天津开为通商口岸。英国首先在天津设立租界。
文安县地势低洼,地处九河下稍,属大清河流域东淀三洼之一(文安洼、贾口洼、团泊洼),因清朝覆亡,改建民国,加上军阀连年混战,文安境内十年九涝 ,水患频仍,人民流离失所,易涝区为境内东部大洼地区,包括左各庄 、大柳河、滩里、德归、黄甫、刘么、龙街等地,俗称东淀,与白洋淀的西淀遥相呼应,左各庄镇位于文安县城东北部21公里处,横担东西两淀的东淀千里堤上,属东淀腹地,北靠大清河,南临文安洼。清末民初的左各庄,商贾云集,店铺林立,因大清河水运繁忙而得到空前兴盛繁华。是一片繁荣的水陆码头和鱼米之乡,素有“金石沟,银胜芳,铁打的左各庄”之美誉和“小天津卫”的雅称。唐代诗圣杜甫曾于公元739年亲临这里,留下《夜宴左各庄》的千古名篇:
风林纤月落,衣露净琴张。
暗水流花径,春星带草堂。
检书烧竹短,看剑引杯长。
诗罢闻吴咏,扁舟意不忘。
写不尽水乡之幽美。
在皇道口的北侧,是远近闻名的海潮禅院,当地人称老母爷庙,据传,海潮禅院始建于明朝,乾隆47年扩建。是一座环境幽雅的八方佛寺院。海潮禅院得名于一段美丽的传说。在数百年前,海潮禅院的一个和尚救了一条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小花蛇,并将其放回田间。多年后,和尚重病,奄奄一息之际。当年和尚放生的小花蛇出现了。它含着灵芝草,救活了和尚。后来,僧侣们感念小花蛇的恩情。便将老母爷寺改名为海潮禅院了。
海潮寺北约百米左右的地方,在一排排林立的商铺中,最显眼的当属人们所熟知的“一元堂”了。在黑底儿鎏金的金字牌匾下,两扇朱红的大门,进得门来是一进三间座北朝南的房子。进门中厅是李书生老先生诊脉的厅堂。东边屋子是堆着盛满草药的袋子的库房,靠南墙根的一张小床是留给需要的病人的。西边药房长长的柜台后面竖立着一排排的枣红色木柜。木柜上布满一格格密密麻麻的小抽屉。小抽屉上贴着当归、红花、黄芪、党参、大枣、枸杞、川贝、益母草、柴胡等中草药标识。 房间不大,但十分整洁干净。后院三间青砖瓦房便是家眷和伙计居住的地方了。李书生号静轩,于1878年生于文安县小寇店村,青年时便远赴京城,从师学习中医,学成后便扎根这座北方有名的水乡小镇,李老先生天生身材魁伟,高高的个子,方脸堂,大眼睛通鼻梁。面善,性情温和。待人和善、彬彬有礼。娶妻陈氏,西滩里杨武营村人,膝下育有四子三女,李陈氏个子不高,身材苗条。精致的长方形的脸庞,面色微黄,一双杏核般的眼睛,乌黑的头发盘在脑后,整体看起来精巧干练。平时话不多,但是说一句全家就都服从。 李老先生医术高超,医好了不少远近慕名而来的病人的疑难杂症。而且不分白天晚上,有求必应,人们半夜登门看病几乎是家常便饭。遇到看不起病的穷苦人向来照样免费看病舍药,因此他在这一代远近闻名,所以虽无大富大贵,道也丰衣足食。夜晚,李老先生常到镇子北面几百米远的横亘东西的大清河畔的千里堤(也称万柳金堤)上散步。大清河是文安人的母亲河。它连接着上游的白洋淀和下游的东淀,穿过静海直达天津卫。然后汇入海河,直达渤海湾。一轮皎洁的明月照在大清河上,遥望着碧波中的月亮,清风徐来,千里堤两旁一望无际的垂杨柳枝轻轻摇摆,像两排婀娜多姿的舞女正在翩翩起舞,美不胜收。到长灯的时候了,站在河南岸向镇上望去,点点烛火灯光象天上的繁星一下子洒落人间……深吸一口气,迎风而来的满满的都是荷花的香气。沁人心脾…… 最让人欣赏不够的还是那两轮皎洁的圆月,他怎么感觉怎么比他从前常去的,北京紫禁城南面金水桥畔的月亮还要美上几分。他喜欢看清水中的月亮。难怪他给四个儿子的名字最后一个字为:“ 月 、光 、明、 亮。”位于村中心有条小河,入夜,月光星影,长河宛如一条白色的锦带,一望无际。横跨在小河上的拱形广济桥与水中的倒影相互映衬,景色之奇美惊艳就连天上的繁星都看得忘记眨眼睛。 那一轮皓月更是被自己水中的影子所迷恋,沉醉在空中一动不动。
在夫妻二人多年的苦心经营下,他们买下了这所商铺和后面的庭院,过着衣食无犹的生活。如果不是那场空前水灾,他们会祖祖辈辈在这里安居乐业直至永远……只可惜,现实中没有如果。
左各庄地处大清河南岸的万柳金堤上。属东淀腹地,这里十年九涝,几乎每年都发洪水,早年间,乾隆皇帝曾经三次来此巡视水情,站在千里堤上南向白茫茫的文安洼望洋兴叹,留下了皇道口的牌坊耸立在那里默默诉说着过往。1925年8月(民国14年),大清河、滹沱河洪水泛滥,大雨如注,同时客水从上游无情得滚滚奔泻而来。大清河决堤,将文安洼几代人辛勤开垦的耕地化为乌有,房屋几乎全部倒塌,难民巢于树上,纵不为鱼,亦将饿毙。呼号之声时有所闻,水面浮尸,漂泊无定,入耳伤心,触目酸鼻。虽郑侠之图,难描其惨状之万一。一元堂的药几乎全部飘在屋里齐腰深的水面上。房子泡在水中况且多处漏雨随时有倒塌的危险。而且这里多日被深水围困,看病的根本进不来,无以为继。眼看着多年的心血和积蓄化为乌有。夫妻二人带着四儿三女跟随灾民到镇子北边高高的千里堤上避难。站在千里堤上向南远远望去,一片汪洋里,起初还看得见树稍屋顶闪现,一夜之间便荡然无存了。顷刻间的财产归零和饥肠辘辘的日子使他们夫妻二人欲哭无泪,李老先生更是一脸的茫然,不知何去何从。李陈氏望着李老先生和几个孩子说道:“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我打听着这左各庄镇上的人有向南走的,也有向北走的,逃难去哪儿的都有,但还是往东走去天津的居多。老三的玩伴儿——隔壁的王景昊,跟他妈妈娘儿俩上午跟着十几个难民坐船奔北去了。我问她打算去哪?她摇摇头一脸茫然:‘走到哪算哪吧!’ 树挪死人挪活,咱们还是去天津吧!”李老先生茫然道:“天津举目无亲,投奔谁呀?再说连盘缠都没有”李陈氏果断地回答:“不走连一点希望都没有,走还有点希望。车到山前必有路,地方越大机会就越多,这是肯定的。” 第二天,他们夫妻带着七个孩子,大的十八岁,最小的四岁,一起朝西南方向的老家磕了个头,抹去脸上的泪水,挑起行里,老大则挑起一挑子枕头。只有六岁的老三感觉新鲜跟在后面蹦蹦跳跳,他们跟随逃难的大军,一路向东沿街乞讨,直奔天津……
素有小扬州之称的天津卫位于文安洼正东方向69公里。东临渤海湾。“九河下稍天津卫,三道浮桥两道关。”南运河,北运河、大清河、子牙河、永定河等多条河流在此汇集入海。
天津又名卫阳。地处华北平原北部,地跨海河两岸,是北京通往东北、华东地区铁路的交通咽喉和远洋航运的港口。有“河海要冲”之称,是北方最大的沿海开放城市。
1860年清政府被迫将天津开为通商口岸。英国首先在天津设立租界。最高峰时英国法国美国德国意大利俄国日本奥匈帝国和比利时等九国先后通过签订不平等条约和协议在天津设立租界地。这座帝都的卫城,如蛋糕一般,成了西方列强的饕餮盛宴。 天津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大城市,那段屈辱的历史,给天津人民带来苦难的同时,由于中方和西方文化在这里碰撞交织,同时给天津带来了空前的繁华。
他们一路讨饭,一路向天津进发。经过多日的奔波,李老先生拖着疲惫的身体带全家八口人一起终于来到天津卫东北角北大关。初秋的天气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没有一丝风。这里是天津商业最发达的地方,估衣街、竹竿巷、针市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他们走在街道上,无心看道路两旁的繁华商业,更无心赏海河的美景。虽然到了天津城,但是他们无可用之钱,无可投之亲。正不知何去何从之际,不知不觉来到了距离北大关不远处官银号附近,忽听迎面有人大声惊呼,“哎呦!这不是李老先生吗?您怎么这样风尘仆仆的。这是从哪来呀?打算去哪里啊?”李老先生听声音有点耳熟,突然间想起来了。原来是左各庄一元堂门前摆鞋摊的大哥。赶忙用袖子上下掸了掸长袍上的浮尘,苦笑一声“ 房子和药店全让大水冲塌了。我可不就这样了嘛!咱文安洼今年的水灾比往年大的太多,房子没有被冲倒的就剩最北边离千里堤最近的那些家了。”说着,伤心至极,卖鞋老板急忙说:”李老先生,什么也别说了,都跟我走,回家。”
之后先带他们去附近北大关桥口的明江池澡堂子洗了澡。给买来新衣服让大家换上。暂时安置在卖鞋老板的家里住下。“您就在这儿踏踏实实住着……”
卖鞋老板两年前就来天津谋生了。之前在左各庄一元堂门口附近出鞋摊。李先生发现他每天将货拉回家又拉回来很是麻烦,而且每次装车卸车都忙活得满头大汗,心理非常疼苦他,就主动跟他说:“如果您信得过,每天收摊就把货放我东屋小库房里吧,省得往家倒腾来倒腾去的来回折腾。”卖鞋老板一听十分惊喜“那感情好,我求之不得啊!”这样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李先生知道卖鞋老板比自己大两岁,就称呼他老大哥。自己做梦也没想到,在走投无路之际,遇到了救星,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第二天,李老先生对老大李春月和老二李春光说:你们两个先去看看外面的灾民都住哪?把咱们住的地方一定要找好再回来。
天津政府为了接纳各方难民,城区范围内设立多个难民区。给提供地方搭地铺,由地面挖下去长方形半米深,底下先铺上稻草,再铺上铺盖。四个角用竹竿固定好,上面用竹片做成圆顶,顶上盖上芦苇席或者高梁席。大片大片的地铺一眼望不到边,到处是生活垃圾和废水,不下雨还好,一下雨简直没法走。这里聚集着四面八方逃难至此的难民。他们过着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困苦生活。市民不要说住在那里,就是平时路过,谁也不忍再看第二眼。虽然孩子回来描述那里生活条件和卫生条件极差,李老先生坚定地说“即使条件再差,人家能住咱就能住”。虽然卖鞋老板百般挽留,他们依然第二天举家搬进了西站的难民区。不多久,卖鞋老板给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都在面粉厂和纺纱厂安排了合适的工作,从而解决了一大家子吃饭的大问题。之后的日子里,卖鞋老板还经常不失时机地给李老先生介绍病人,而且净介绍公馆里的病人。李老先生便亲自登门医治。时气来了,那是看一个好一个。
不出三个月,天气上冻前,在卖鞋老板的帮助下,他们搬离了难民营,在郑庄子租了三间小平房。这里文安的难民太多了,郑庄子几乎都是文安人,外号“小文安”,生活安稳下来了,李老先生亲自执笔给老家的大弟弟李书鸿和小弟弟李书元写了封平安信。
李老先生父亲没有了,家中有老母亲和两个弟弟,大弟弟李书鸿,小弟弟李书元。因为李老先生常年在外,就把村东的十亩好地让小弟弟李书元种着并且负责照顾老人。他跟小弟弟说:“有个算命看风水的从附近路过时,指着那块地说这是块风水宝地,做坟地非常好!将来就把它做坟地吧!”这一天,大弟弟李书鸿按照信上的地址找来了。兄弟见面特别的激动。大弟弟带来了老家的消息:“咱母亲身体还好,村里的房子倒塌了八九成。发大水时因为小弟弟李书元的房子地势高,虽然屋里水面过腰,但是还好没有倒塌。大水最凶猛时,人们坐在房顶上,只见村里村外一片汪洋,只能看到村南小路两旁以及大坑南边小杨树林子的树尖。被洪水冲走的人和牲畜不计其数。幸存的都是反应快爬到屋顶上的。洪水稍稍退去揍去水里抓鱼。地里的秋庄稼全完了,颗粒无收。村民们也是四散投靠逃亡,四面八方去哪儿的都有。有的逃往北京,更多的逃往天津。说来也怪,洪水过去留下满地的黑地梨儿。(也叫万年粮,地下神粮)少数留下来的去村东里的道北边地里去挖地梨儿,多的是,吃不了的晒干了磨成面储备过冬。听说乾隆皇帝曾称之为‘万担黑粮。’”
大弟李书鸿继续说:“一次,一艘客船载了好多的难民,路过咱村附近也上去了不少人,一个小女孩儿在她妈妈怀子一劲儿哭个不停,人们烦了就劝那个妇女抱孩子下船。妇女无可奈何只得抱孩子下了船等下趟。望着远去的船只叹口气,质问女孩子:‘你怎么不哭啦?还接着哭呀!’女孩说:‘我在船上看到那些大人都没有脑袋!’结果那只船到马武营东不远水深的地方,沉没了。全船几十号人全部遇难。”
李书鸿1.8米的大个子,微胖的身材显得非常魁梧。说来他的命异常的苦,两年前妻子生下女儿,起名大苏,本来热热呼呼的一家三口, 妻子却因月子病不治过世,他悲痛万分埋葬了妻子,将女儿大苏托付给自己的老母亲——孩子奶奶抚养,遭此中年丧妻精神重创的李书鸿则到处流浪,流浪久了便回家来 ,回来不久就又走……这次到了天津依然如此,第三天便走了。日子久子偶尔会回李老先生这里呆上一两天。一次回家来,端起嫂子李陈氏给倒的一大茶碗桔皮水,他像渴了三天似的一气喝干。然后一把抱起跑过来连声叫二伯伯的侄儿老三,脸贴到孩子稚嫩的面颊上,胡茬子扎得孩子直落泪。倒上一小酒盅自带的散酒,递到孩子手上,自己也端起一杯,“来,陪二伯伯喝一盅。”老三刚抿一小点儿,嘴巴咧得跟苦瓜似的直喊辣。李书鸿笑笑说:“你仰起头一口儿全倒嘴里,马上咽下去,就不辣了。”孩子按他说的方法一仰勃儿就灌下去眨眨眼睛:“嗯,不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