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君祐沉默一瞬,不得不表态,夸赞皇帝一番,表现得谦逊低调。
皇帝淡淡看他一眼,倒也未多说什么。
“皇上,时辰到了。”徐妄年在此时平静提醒,上前来请他净手。
皇帝微微颔首,净手、漱痰、滴雨露……一一作罢,才上前来。
“今逢祭祀典仪,敬告诸天神佛和祖宗,大梁去岁风调雨顺,百姓丰足,国力益发强盛,皆因神佛先辈庇佑,今岁恳请祖宗神佛再佑我大梁,延绵百年。”
他将手放在心口,深深俯身一百。
百官和女眷皆数跪地叩拜,深念祖先庇佑。
如此行过三轮叩拜大礼,皇帝便独上高台,由国师徐妄年引导,在香鼎内点燃第一柱长明香。
看着香线在风中徐徐燃烧,皇帝脸上露出笑容。
他从容步下高台,正欲开口讲两句,忽然神情一半,半张着嘴,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皇上!”
众人一阵哗然,纷纷向前涌去,几位皇子更是脸色大变。
慕云轻错愕一瞬,眼眸微微发沉。
方才皇帝面色明明很自然,不像是有病态,怎么……
她率先反应过来,提着裙摆向祭台上冲去。
“站住!”
皇后终于反应过来,跑过去一把将慕云轻给扯住,甩在了一边,“你要做什么!女眷可没有上祭台的先例!”
“情况紧急,皇后娘娘当知道我是药王谷的人。”慕云轻凝声道,“由我为皇上把脉,比唤太医来要快。”
“放肆!”皇后呵斥,迫不及待地给她扣大帽,“本宫看你是狼子野心,想要趁机对皇上下毒手,你这种阴毒女人,本宫可不敢让你去给皇上诊脉。”
慕云轻眉眼间隐隐闪过薄怒。
再如何党派之争,她都不在意,眼下是皇帝倒下的太过不自然,若是真延误了,她怕会出什么变故。
正着急时,便听一道冷沉声音传来,“轻儿,上来。”
慕云轻抬眸,见是萧君祐下台来接她。
他强硬地推开皇后,向慕云轻伸出手。
皇后被推得措不及防,趔趄一下站住,眼看着他要将慕云轻拽上去,气急败坏地前去阻拦。
“萧君祐,你要造反不成?!这是什么场合,由得你这般随心所欲?”
“父皇安危为大。”
萧君祐冷冰冰.地直视着她,毫不畏惧,“若当真有什么意外,由皇后你来承担吗?”
“我……你……!”
被扣下这样大的帽子,加上事态混乱,皇后话都说不利索。
墨渐白从人群里挤出来,站到萧君祐身侧道,“太医只怕还要些时候,这期间若有耽误,别说是皇后,我们谁都担待不起,晋王妃是药王谷弟子,治疗瘟疫有大功,她的医术是所有人见识过的,皇后娘娘还有什么不满?”
“对!”
又有人站出来,高呼道,“现下讲什么规矩都没用,皇上龙体最重,太医来之前,理当让懂医术的人先上台看看!”
“晋王妃医术高绝,太医院的人来了,只怕也是要认的,这样的人才放着不用,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皇上受罪吗?”
“皇后娘娘,究竟是谁居心不良?你若为皇上好,便让开!”
“对,请皇后娘娘让开!”
一呼百应,官员一个个站出来为萧君祐和慕云轻说话,甚至逼上来,要将皇后给挤到一旁去。
皇后畏惧地看着这一幕,不想萧君祐势力竟然如此庞大。
畏惧之余,她又觉心口憋闷,堵着口浊气无法发泄。
咬咬牙,她还是选择让开一条路,眼睁睁看着萧君祐将人给拉上去。
慕云轻俯身跪在地上,为皇帝恭敬诊脉。
细细探过脉博后,眼眸里闪烁出一抹凝重之色。
她与萧君祐对视一眼,后者立即意识到什么,俯身到她身边。
“是中毒。”慕云轻声音放得极轻,不敢让旁人听到,“怕是有什么人动了手脚。”
萧君祐眸光一凛,站起身扫视着众人,冷冷下令,“将父皇抬至房中去休息,保持清净,除太医外,不得有人靠近!”
众人一阵哗然。
即便他们不知晓中毒的事,也知道皇帝此次怕是很严重。
可祭祀并未结束,众人一时心头惶惶。
“晋王,皇上到底怎么了?你倒是给我们一个说法啊?”
“可否让皇上清醒片刻?这祭祀无法继续,恐会坏了国运,遭致天谴呐!”
“这还有后头的供奉和受戒环节呢,至少要将这两项做了,再后头的倒是不打紧呐。”
众人纷纷着急着,大多是希望皇帝能坚持着再走两个流程。
萧君祐面色不改,冷淡且强硬道,“父皇龙体为重,祭祀可改日再补,想诸天神佛和祖宗都是通情达理的,不会为难天子。”
说罢,不再理会众人,看向江赢绰直接下令,“江统领,烦请你将父皇送回去。”
“萧君祐!”
萧君启愤怒站出,借机向他施压,“明明可让太医施针让父皇清醒片刻,你却一意孤行要打断祭祀,若我国日后当真有什么,你要负全责吗!”
“我负。”
萧君祐冷眸逼视,毫无畏惧,也没有半点犹豫。
萧君启一怔,心头说不出的恼怒。
明明是他抓住了话柄,此刻却像是在萧君祐面前矮了一头。
他阴沉沉地看着自己的七弟,忍不住嗤道,“你负责?说得当真是轻巧,我倒要看看你将来会如何做,能不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大臣们亦是忧心忡忡,不断劝着萧君祐,甚至不愿江赢绰领人入内。
正在双方对峙之时,一直近身伺候着皇帝的高晟高公公忽然上前,扬高声音道,“大家无非是要一位能主持祭祀的人,既然今日皇上让晋王站在正位,不如便由他代行接下来之事。”
现场一寂,所有人面面相觑。
让萧君祐代替,许多人都是没有意见的,可如此场面,暗示他储君之位倒可,可若直接让他主持,岂不是相当于直接宣布了他是太子?
否则,他怎么敢代行天子之责?
梁王懵住,脑中轰然一声,气压升高。
不止是他,隐忍多时的皇后,也终于失去全部理智,向祭台上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