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气氛瞬间降到了谷底。
崔定身后冷汗涔涔,不断的拿着袖子擦着额头本就不存在的汗珠。
如果可以,他只想立马晕过去,一了百了。
崔珣的存在感一向很弱,崔家的事情也轮不到他来做主,更何况有崔鸣在,他一向选择听哥哥的话。
他眼中透着些许迷茫与无措,他甚至都没有搞明白,为何屋内的气氛会瞬间跌落。
崔鸣深呼一口气,敛去心中所有心思,对着楚穆尧再度作揖行礼,“王爷,当务之急,是黄石县的补给。”
“恩。”楚穆尧难得的给出了正面的回应,“崔家可能尽快筹集到物资送来?”
崔鸣面色沉重,眼透纠葛。
族中耆老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凑足物资,是因为他与崔珣都在黄石县。
更重要的是,如果黄石县疫症得不到控制,那下一个遭殃的很可能便是清陵。
他们也许会拿他们两兄弟的命冒险,但绝不会拿他们自己的命冒险。
所以在这一次筹措物资时,尽心尽力,无任何一丝隐瞒。
结果……
他们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在清陵地界,会有不长眼的悍匪竟敢掠夺他们崔家的物资。
崔家是有能力再筹措一次物资,但这会让崔家元气大伤。
摄政王之前下令,崔家所有男丁,除嫡系子孙外,三年内不得参加科考。
这一点便已让崔家伤筋动骨。
短时间内,崔家再也经受不住折损。
崔鸣在心中再三衡量,最后摇头,“王爷,崔家短时间内再无能力筹措出供黄石县百姓十日口粮。”
楚穆尧听后,并未出言责怪崔鸣,也没问其缘由,他只是冷静的看向崔定,“向周围县城借粮,最快多久粮食能到?”
崔定站在一侧,还在想着崔鸣刚才的话,他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楚穆尧在问他话。
“王爷……”崔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眼下水道结冰,水运停止,若是从陆路前往黄石县最近的成河县,骑马也需三日。”
“若是羁押粮草,行程就更慢。”
这一来一回,时间也不够。
若是不调查清楚那群劫匪的来历,他们再次掠夺该如何是好?
这忙前忙后不是为旁人忙?
屋内本就低迷的气氛,因为崔定的话再度陷入僵局。
崔定后知后觉的发现,恨不得想抽自己一大嘴巴子,他怎么竟说王爷不喜欢听得话呢!
他无措的望向崔鸣,希望崔鸣能够帮他言语一二,缓解一下屋内尴尬到极点的气氛。
本来像这样的谈话,根本轮不到即墨云参与。
他好巧不巧,早上同前来汇报的崔家人一起进入县衙,而崔定正好想向他询问南山堂患者们的情况,这才留着他一起在堂间。
“若是能在库存粮食耗尽前寻得治疗疫症的法子,是不是便不用考虑存粮的问题?”
“就算你能立马想出控制疫症的法子,短时间内商贾们都不会选择再来黄石县出粮。”
楚穆尧面色凝重,“存粮耗尽,会引发民乱。”
“届时,黄石县的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糟糕。”
拿着他的手谕去他城借粮是如今最妥当的办法。
楚穆尧心中只担心一点,“城内未曾感染的百姓,眼下是否能够出城?”
“他们是否已经被感染?”
即墨云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实不相瞒,鄙人不才,对疫症的各项情况并不了解。”
他重复着之前说过的话,“我只在古籍中看到过关于疫症的只言片语。”
“王爷,想来这问题,如今唯有姜姑娘能够回答您。”
“即大夫!”崔珣本能的想要否定这一结果,“小鱼只是一介弱质女流,就算粗通医术,又岂能抵得过您?”
“您莫要谦虚。”
“崔二公子。”即墨云笑得很是无奈,“事关黄石县数万百姓的性命,崔某又岂会妄自菲薄。”
崔珣面色凝重,他是知晓姜小鱼会医术的,但是在他心里一直觉得姜小鱼只是一个会些粗浅医术的普通医女。
或者说,在崔珣,甚至崔家人心中,他们从未把姜小鱼当做一名大夫。
哪怕他们都知道姜小鱼会医术,但在他们心中,会医术只是姜小鱼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一种手段。
直到这一刻,崔珣才清晰的意识到,过去的自己是有多么的愚蠢。
面色凝重的不仅仅是崔珣,还有楚穆尧。
如果疫症真有姜小鱼所言的那般严重,他是绝对不可能让人去他县借粮。
黄石县的结局如果注定是一场死局,他绝不会再拉周围其他几县的百姓一同沉、沦。
而崔鸣也在楚穆尧的沉默中想到了这一点。
他现在无比后悔在黄石县停留!
崔鸣已在脑中盘算,该如何顺利从黄石县脱身,他不可能陪着黄石县一起沉、沦。
除崔珣外,在场其他几人突然默契的意识到,这些劫匪抢走的并不仅仅是粮食、药草,还有黄石县最后的生机。
崔定的心在滴血,他不想死,亦不想黄石县成为一座死城,“王爷,下官这就派人去请姜姑娘。”
姜小鱼的存在,无疑成为崔定最后的救命稻草。
哪怕他心里并不认为姜小鱼的医术真的抵得过药王谷传人即墨云。
但此刻,他别无他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姜小鱼来到堂间时,明显能感受到在场几位男子面色凝重,各有心思。
她大步走到楚穆尧面前,屈腿行万福礼,“妾身见过王爷。”
楚穆尧并未同她寒暄,只是直接问出心中疑惑,“城内未曾感染的百姓,眼下是否能够出城?”
“他们是否已经被感染?”
姜小鱼黛眉微皱,疑惑的看向坐在堂间的即墨云。
她心有犹豫,不确定这是楚穆尧的试探,还是真心的发问。
“看他做甚?”楚穆尧眉头紧锁,“本王是问你,不是问他。”
姜小鱼不满地瞟了楚穆尧一眼。
之前也不知道是谁,吩咐她不要插手黄石县疫症一事。
现在倒好,直接当着这么多人面问她。
她到底是该回答,还是不该回答呢?
楚穆尧似是看懂她眼底迟疑,又补了一句,“实话实说,不得有任何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