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如珠似玉的美人,在条件有限的情况下,只能对地沟里的污泥和颜悦色。若是一朝恢复尊贵的身份,又岂是凡夫俗子可以肖想的?
说到底不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任谁也想不到风光霁月的谢大人,此刻心中充满着鄙夷以及……
怒气。
“到了京城,你知道该怎么说。”
‘啪嗒’,茶盏重新被放置在几案之上。
小禾垂下头,只敢看着他粗糙的衣摆。
“我知。”
“归德侯府是不是又联系你了?”
谢景明问的状似无意,小禾内心却在天人交战,说还是不说。
“是。”
此去黄河他算是见识到了公子的手段,庞乐让他坑的渣也不剩,永宁侯府眼看着在苟延残喘,归德侯府要是有别的心思,即便盛宠再浓,也不知能活到几时。
说不定……
公子只带了他一个,就是为了警告他。
而问这个问题也不是非要一个答案,答案恐怕早就在公子心中,只是想看看他这条狗到底还忠心不忠心吧。
茶香缭绕,茶雾浓郁,在这小小的一方空间里更是发挥到了极致。马车内静静的,随着这难言的静谧,小禾的冷汗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谢景明却突然说起毫不相干的事,“你看这块翡翠怎么样?”
他从袖中掏出了不小的盒子,盒子整块都是用玉石做的,而盒子打开,里面更是一大块浑然天成的翡翠。
“鬼斧神工,极其珍贵难得,色泽、质地都是上乘,拿来送……”小禾咽了一口口水,“送人最是不错。”
谢景明之前在路上的时候,是说过要拿来送人的。
小禾这话虽然夸张,事实却并没差多少。这块翡翠确实珍贵,只是……
按理来说,这是赃物。
公子能送谁?
只有荣敏公主。
公子会送谁?
小禾不敢猜。
若是这赃物到了荣敏公主手里,那隐瞒账册之事,就算的上公主的一份,再撇不清干系了。若是公子做的再绝一些,那主谋……
就是荣敏公主了。
所以小禾不敢猜,不敢猜谢景明是怎么想的。
“我也觉得不错,送人最适宜。”
谢景明不知是喃喃自语,还是应和小禾的话。
……
南书房里。
龙涎香静静的燃烧,香味缠绕在两个沉默的人之间。
“辛苦谢大人了。”
厉燚率先打破沉默,但他的心里其实并不好受,若是此刻没有人,他能一掌劈裂金丝楠木桌。
王千这个废物!
永宁侯府简直无法无天!
之前他也知道王千主动提出要去辉县,这也就罢了。哪想他主动提出去了辉县,竟还被民众绑起来要当众烧死,若不是谢景明去的及时,辉县暴动已成定局。
堂堂天使,被烧死岂不荒唐?
现在也够荒唐的了,他当初信誓旦旦,现在还不是要靠谢景明去救。
真是废物。
永宁侯府的事谢景明也早就远远的传过来一些消息,他倒是小看了平日素来低调的庞家。
关键是消息传回京城这么久,朝堂上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永宁侯府却还是没有什么大动作,难不成真指着谢景明救他?
厉燚抬眸,看向了不久之前提议严惩的谢景明,心中颇觉讽刺。
人家可是等着大义灭亲呢。
也不知道永宁侯府得知谢景明的主张,会不会痛哭流涕的晕过去?
“那犯上作乱的地方官可下到昭狱里了?”
王千这个废物根本没有一点用,别说起到压制谢景明的作用了,他就是连监视都做不到。两县发生的所有事,现在只能靠谢景明一张嘴说出来。
当然也能过问跟着他来京城的百姓,可是谢景明这回不只得了万民伞,百姓夹道二十里相送,黄河一带不知多少人为他立了长生碑。
百姓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了。
“民情激愤,臣看管不慎,他就被百姓偷偷摸摸杀了。”
厉燚当然相信……
信他才有鬼。
两县百姓多少人直呼他是仙人下凡,听从他的话的人比听从佛教的都多,只要谢景明说不能杀,那些百姓就不会动。
“真杀了?”
这就是刁难了,黄河离京城也不近,厉燚没有亲眼看到,怎么怀疑都是有理。
谢景明为表尊敬,视线只停留在厉燚明黄衣服下摆的龙纹处。
当然在厉燚看来,与其说是尊敬,倒不如说是觊觎。
“尸体这会儿应该也已经送进宫了,微臣本来害怕污了皇上的眼,就没让抬到南书房里。”谢景明视线向上移,定到了一幅风格独特的落梅图上。
“如果是陛下想看,那抬进来也是好的。”
这个谢景明!
狂妄至极!
他是料到了会有此一问?!
还是想凭此堵住悠悠众口?
把这个庞乐的尸体从叶县带到辉县,又从辉县带到京城。他治理水患用了多久暂且不提,从辉县到京城的路也有半个月啊!
灾民横行,饥荒遍地,尸体肯定没有办法保存,他也不嫌臭的慌。
“爱卿有心了,不必。”
厉燚破天荒的喊了谢景明一声爱卿,纯粹是气到发蒙。
“账册可找到了?”
按照谢景明所说,永宁侯府贪得无厌,来往受贿都从庞乐这儿走一遍,应该会有一个账本记着。
“微臣从辉县回京时,好像看到了异族人的车队。”
谢景明扯起了别的话题,厉燚也愿意回答他。谢景明行事作风有时是真气人,心机手段也是一等一的阴狠,他还有一个不知是好处还是坏处的地方——绝不肯吃亏。
这么一想,开辟商道的事,后续也必定让他参与其中了。
别的大臣不是不能用,只是祖宗八代的心眼儿加在一起,也不一定有谢景明一个人的多。是以厉燚即使是不爽,也不会拿国家大事开玩笑。
“呵,那是朕之长姐在大月的‘好’儿子,此番来京谈成了开辟商道的事。”
是乌丸硕无疑了。
‘好’儿子么?
谢景明若有所思,“所谓贸易往来,就是有往有来,双方才能从中获益。”
他的眼神总会不自觉的落在那副落梅图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