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注定……无法如他所愿。
“统领,赃物在这儿!”
身穿甲胄的禁卫军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庭院里,直奔钱直而去。他样子瞧着机灵,手里还捧着一件……龙袍。
那龙袍粗糙的很,大眼看上去半旧不新,明黄的颜色一点儿也不亮,瞧着倒是灰扑扑的。袖口处开着线拉了老长,好险衣角上绣着几只五爪金龙。
这才叫人能认出来——这东西是龙袍。
谢景明没忍住,当下就笑出了声。
“我所坐的八仙椅,是世间罕有的铁力木所制作。身上穿的这一件月白长衫,是江南有数十年绣龄的绣娘所绣。所饮的茶叶,是御前特制的龙井……”
“你想说什么?!“
钱直不耐烦的直接打断了他,现在这位谢大人脏物都搜出来了,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他已经能看见自己飞黄腾达之日了,又哪有心思听他白费口舌。
谢景明也不恼,缓缓继续道。
“我行走坐卧无不用的上好佳品,这东西穿到我身上,肌肤一日之内就可泛红溃烂。我又何必自找罪受?”
确实,这龙袍看起来也太敷衍了些。戏班子里的戏服都比这个强,只要眼睛不瞎的,都知道谢景明恐怕是真没穿过。
奈何此时此地,还真有人眼睛就是瞎。
“大胆逆贼!满口胡言狡辩,现在证据确凿,任你说再多也没用。快来人压着他,诏狱等着呢!“
这番话唱念做打的说了出来,钱直一下子觉得心中爽利了。现在可没有什么二品三品,只有钱统领和他的犯人。
不,不是他的犯人,是诏狱的犯人。
想着诏狱,钱直都有些怜悯谢景明了。诏狱是什么地方?——可不是个好地方!
进去出来脱层皮都算轻的,更多的……是出不来,还得生生受尽折磨死在里面。细皮嫩肉的贵公子,这种地方恐怕来都没来过。
真是想想都惨的不得了,可没办法,谁让他犯的是谋反的大罪呢?
谢景明没有反抗,即使再英勇的壮士也做不到一个人与一百禁卫军缠斗,更何况在场的也不止一百禁卫军。
君子六艺中也习剑,虽然他练的还好,但此时用出来也不过徒增笑料,索性就不挣扎了。
不过听到钱直凭借着那一块“破布”,如此简单随意的就能把他下到诏狱,他更加肯定着实是有人要搞他了。
是谁呢?
厉燚肯定是与钱直说过情况属实就把他下到诏狱,那会是厉燚吗?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他是准备卸磨杀驴了?
又或者是别的人?
兹事体大,禁卫军不仅要把他带走,小禾也不会放过。小禾此时却巴不得跟他们走,刚才那个找到赃物的禁卫军……是从书房出来的。
书房能进能出的,也只有他们几个人。而最近出入过的,只有小禾自己。
他为此深深的感到害怕。
公子入诏狱,外人看来自然是官路走到底,身家性命都不保,多的是人如钱直一般等着看笑话,等着谢景明完蛋。
小禾并不幸灾乐祸,公子他……他是不会就此罢休的。乍看是个死局,只要是谢景明,就一定有破局之法。
谢景明不疾不徐的走在前面,行止间随意的好像郊外踏青,被指来压着他的两个禁卫军双手犹犹豫豫,到底还是没往他身上放。
方正的黑靴踩过绿油油的草地,月白色的下摆沾染了些许清晨留下的露珠。
“公子——”
小禾被真真切切的押送着,落后谢景明好几步,等会儿进了诏狱二人会被分别关押起来审问。这是他们离得最近的时候,也是小禾最后的机会。
他只喊了这一声,谢景明就已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我明白,不是你。”
他脚步未停,人微微侧过了脸,带着安抚意味的与脸色煞白的小禾对视。
短短六个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却成功让小禾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公子向来不屑于对他们这些人撒谎,既然说了明白,就是真的相信他。
这就好,这就好。
*
自从那一次莫名其妙的早膳过后,就有……更多莫名其妙的午膳晚膳迎接着昭和。
她人坐在屋内,就能听见二进门那儿有人过来了。或许也不是听见,而是闻见。
一股子新鲜乳鸽味儿老远就往她鼻腔里钻,贪婪的进入她的食道,促使她的胃狠狠的颤动了一下。
准时准点开始了蠕动。
画眉殷勤又急切的早早打了帘子,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也不觉得累,期盼的等着那人过来——重要的是膳食过来。
往日里她端庄持重的样子算是藏不住她那爱吃的心了,她也不是多爱吃,只是那膳食着实勾人的紧。
帘子猛然掀开又合上,人影还是没瞧着,声音先传出来了。
“昭昭——”
只听见这缠绵莫测的尾音,就知道是都白羽来了。
是的,这人那天之后就死皮赖脸的住了下来。一会儿说瓷片扎到胳膊里了,一会儿又说受了内伤移动不了,总之就是走不了。
一说动就疼,一说走就痛。他这副撒泼打滚的市井流氓样儿,真是惊掉了昭和的下巴,也不知是从哪儿学的。
默默助攻的阿七低调的不说话。
更离谱的是,从那天之后都白羽也不知抽了什么风,非得亲切的叫她小名。
昭和没有小名,他就非要自己造一个,本来他说要叫她‘阿和’。
听上去亲切,也像小名。
阿和啊。
别人叫过了。
在她当时莫名的沉默里,都白羽也能发现了什么。脑子一转就当无事发生,转头又亲热地叫起了“昭昭“。
昭和实在是受不了这种缠绵的叫法,然而她越不应,都白羽就越来劲。叫的尾音拖得又长又恶心,她只好勉强应应。
时间长了,竟然还习惯了。
“快端上来。″
别看都白羽对昭和叫的这么亲热,那幅面孔面对自己手下人就又是严厉又是可恶。阿七心里暗暗诽谤,手下运足了力气才把长且宽的托盘端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