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时至今日，你还没想明白？”
帝都，城北千佛寺，一处独立禅院中，凌从道身披一件灰色披风，头戴一顶斗笠，背对着凌古思，沉声问道。
“恒儿已经成为太子，难道就不能适可而止？”
凌古思一双柳眉微微一蹙，面色有几分不悦，轻声回道。
“适可而止？”
“你不觉得是笑话吗？”
“他对恒儿是什么态度？”
“难道你不清楚？”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希望你考虑清楚！”
“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另外，那黎阳如今研制出了火器，对我们北元是巨大的威胁。”
“他手中的暗器，更是可以轻易击杀宗师强者。”
“你觉得，他若是查出当年真相，会放过我们吗？”
凌从道面色冷肃，语气带着几分愠怒。
凌古思闻言，一双凤眸不由微微一颤，隐隐间，柔嫩的面颊渐渐浮现出一抹痛苦与无奈。
“这东西是我花大代价搞来的，只有一份。”
“你最好想清楚，黎道明如今毒素尽除，功力恢复，我们的时间可是不多了！”
凌从道转过身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紫色瓷瓶，递到凌古思面前，认真提醒了一句。
凌古思见此，瞳孔一缩，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一双玉手垂在身侧，竟是微微有些颤抖。
“要么他死，要么恒儿死，你自己看着办！”
凌从道眉头一皱，沉声提醒道。
话音一落，一把将紫瓶塞进凌古思手中，便转身离去。
垂眸看着手中的紫瓶，再望一眼凌从道的背影，凌古思缓缓闭上双眸，眼角渐渐结出一滴泪珠。
都说造化弄人，这件事放到凌古思身上，再合适不过。
在这世上，恐怕除了她自己和凌从道，再没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当年，凌从道从大秦返回北元祭祖，半途中，借宿于一位牧民家中。
醉酒之后，竟是强行占有了那牧民的妻子。
事发之后，那牧民得知此事，便要杀了凌从道，没想到，凌从道乃是武道高手，牧民被反杀！
一家十几口，除了只有六岁的凌古思没被杀死，其余人全都死了。
如此血腥的一幕，彻底成了凌古思的梦魇。
时至今日，她也偶有梦到那幅血腥画面。
那时的凌古思，还不叫这个名字，她叫“古丽思·塔娜”。
或许是凌从道见她尚且年幼，且生得太美，便没有杀她。
自那以后，凌从道便给她取了新的名字——凌古思，并让她叫自己父亲。
甚至，还为她的身世，编了一个故事——声称是自己早年在北元酒后乱性，留下的种儿。
因为年纪小，也因为出于对凌从道的恐惧，小小年纪的凌古思，很是听话地跟随了凌从道，也记住了凌从道给她编造的身份。
但，对于凌从道犯下的恶行，凌古思却至今难忘！
如此巨大的心理阴影，让小小年纪的凌古思，早早学会了察言观色，隐藏心迹。
同时因为凌家的背景，以及凌从道的用心培养，凌古思不但越发美艳脱俗，更是温文尔雅，生就一副贵族气质。
后来因为大秦皇室惊变，凌从道嗅到一丝机会，便忍痛割爱，将凌古思，送给了黎道明。
也就是当今秦帝。
本以为凭借凌古思的美貌、气质与才华，可以稳坐皇后宝座，万万没想到，竟然横空出世一个柳舒云。
对此，凌从道愤恨不已！
凌从道虽然愤怒，但嫁给秦帝的凌古思，却是渐渐变得阳光了许多，也快乐了许多。
柳舒云不是一个恃宠而骄的女人，秦帝当时身边有四个女人，柳舒云跟她们的关系都很好。
只是，这来之不易的美好，却因为十八年前一场意外，近乎葬送了凌古思的全部......
秦帝当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随着时间推移，秦帝对凌古思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变化。
尤其在柳舒云去世之后，秦帝对待凌古思更是不冷不热。
这让凌古思一度很是惶恐。
她曾数次想对秦帝坦白，但一想到不可预知的后果，便作罢了！
今天，她之所以选择来见凌从道，不是因为凌从道的传话人，言及此事，而是对方以黎浚恒接下来的武道修炼为由，骗凌古思过来的。
三十年了！
距离她脑海中那血腥一幕的发生，已经过去足足三十年了！
本以为十八岁嫁给秦帝以后，她就获得自由了！
可万万没想到，凌从道这个老变态，竟会做出非人之事。
并凭借此事，要挟、掌控她十八年之久。
事到如今，凌从道竟然让她给秦帝下毒？
说真的，凌古思是于心不忍的！
秦帝虽然渐渐冷落她，但他们二人之间，终究没有什么仇恨。
甚至，曾经一度很是美好！
可是......
一想到黎浚恒，凌古思竟是有些犹豫了！
不知自己一路是如何走回宫的，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竟是突然闻之，太子黎浚恒被国丈以祭祖之名召走，凌古思的脑子，不由嗡的一下，就大了！
“彩月呢！？”
凌古思心思急转，慌忙对身边婢女询问道。
“回娘娘，与太子殿下一并去了！”
婢女躬身回复道。
“完了！”
凌古思闻言，心弦猛地一颤，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对于凌从道这些年来的筹划，她心里十分清楚，但有些事，她是无法阻止的。
比如，关于彩月的事儿！
她虽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剑拔弩张的地步。
如果不是今早凌从道给了她那个小紫瓶，凌古思还不会如此担忧。
可如今凌从道明显想对秦帝下手，凌从道的计划一旦成功......
凌古思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怦！
怦！
怦！
此时此刻，凌古思的心脏莫名狂跳。
一双凤眸更是显得有些慌乱，呼吸隐隐变得有些急促。
不知心里是如何想的，凌古思竟是眼眸一颤，直接奔出皇宫，纵马前往了云黎山庄。
“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湖边木楼外，从无忧站在一楼门口，微微提声汇报了一句。
正在三楼祭拜柳舒云的秦帝，闻言不由微微一愣。
“带她去书房等我！”
沉默了片刻，秦帝略显惆怅的声音自楼上传来。
从无忧闻言，躬身而退。
“神色匆匆，不顾规矩出宫，这可不是你的性格！”
一入书房，秦帝那双略显锐利的眸子瞥了凌古思一眼，低声道了一句。
“坐吧！”
顺手给凌古思倒了杯茶，秦帝再次柔声说道。
本来心思慌乱，六神无主的凌古思，见到秦帝后，竟是莫名其妙安定了下来。
一时间，她为自己的冲动有些懊恼，隐隐间，又怕秦帝觉察出什么。
“最近年关将至，臣妾思念亡姐，想祭拜一番。”
“私自出宫，还请陛下恕罪！”
玉手轻捻茶盏，凌古思微微垂首，回复道。
“又做噩梦了！？”
闻言，秦帝眼眸微颤，柔声问道，眼底似乎闪过一丝疼惜之色。
“......嗯！”
闻言，凌古思迎着秦帝的目光，一时间，心生感动，又有些委屈，双眸竟是瞬间升起一层水雾......
秦帝见此，无奈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