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阳双拳握得咯吱直响，最终却并未对小乞丐下手。
“你这几天哪儿都不要去，就给我待在这里，等信鸽来！”
冷冷留下一句话，黎阳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没走出多远，便看到了两名暗中跟随而来的锦衣卫。
“保护好这个孩子，别让他死了！”
“对了，他身上有蓖麻籽，别忘了收起来！”
吩咐了二人两句，黎阳吐了口气，便朝着南城走去。
有些事，他的确可以自己去做，而且会做得更好，奈何他现在事情太多。
为了安全起见，黎阳必须要尽快找到一个合格的铁匠。
一路怀着复杂的心情，黎阳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南城门附近。
几经打听之后，黎阳终于在一家酒馆对面的墙角处，找到了一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
看模样，不是个老者！
带着几分好奇，黎阳缓步走了过去。
还未走近，一阵微风吹过，那种馊了吧唧的味道，顶得黎阳一yuě，险些把中午吃的西湖醋鱼和豆沙肉都给吐出来。
好不容易用几口唾沫，把食道中上涌的那种余味压下去，黎阳捏着鼻子，又走了过去。
“大叔！？”
黎阳微微弓着身子，保持着一米多的距离，试探地唤了一句。
那乞丐靠在那里，怀里抱着个破齿陶碗，正在睡觉。
黎阳一连唤了两三声儿，也没能把他叫醒。
也不知这乞丐是真的睡得如此之熟，还是在装着浑然不知？
黎阳退出几步，深深吸了口气，随后再次走到乞丐身边，探出手推了推他，“大叔！？”
“酒！”
“给我酒！”
忽然，那乞丐连眼睛都没睁开，便吧唧了两下嘴巴喊了两句出来。
就是这么两句话，一股泔水味儿，从他的口腔里直往外喷。
黎阳一个不慎，吸入鼻腔，胃里一涌，喉咙瞬间被堵住。
转身之际，黎阳退出几步，咽部用力下压，又试探地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终于算是平息了胃里的翻江倒海。
“酒！”
“给我酒！”
刚要转身，黎阳的背后便再次传来那乞丐的呼声，只是听着这声音，黎阳瞳孔瞬间放大。
回眸间，那乞丐竟是爬到他的身边，扯着他的衣摆要酒喝。
黎阳有些无奈，也有些抵触，却终究没一脚把人踢开。
“这个酒鬼，又要讹人！”
“早晚得被人打死！”
“这位公子，赶紧走吧，这人记喝不记打！”
“真的被他缠上，能恶心死你！”
......
一时间，黎阳这里的动静自然吸引了一些路人的目光，纷纷让黎阳赶紧离这叫花子远点儿。
“小哥儿，我听说这个乞丐从前是个打铁的？”
“是不是他？”
黎阳瞥了那乞丐一眼，没有用力挣脱，任凭对方拉扯，反而回过头去，对着其中一名路人问道。
“都这么说，但这临安府谁都不认识他，也不知道消息从哪里传出来的！”
那小哥儿对着黎阳回了一句，随后又看了眼叫花子，摇了摇头便走开了。
“你想喝酒可以，不过你得有本事！”
“只要你会打铁，铁打得好，你想喝多少我都有，且比这临安府所有酒楼的酒都要好！”
“你若是不会打铁，铁打得不好，那咱们就此别过！”
黎阳低头看了看乱发下那双迷迷糊糊的眼眸，轻声回了一句。
“酒，我要酒！”
似乎完全没有理会黎阳说什么，那乞丐依然反复磨叽着这句话。
“掌柜的，给我来壶最好的酒，再来一斤手切牛肉！”
黎阳再次望了望那乞丐，微微用力挣脱了对方的手，随后走到对面酒馆，笑着对那掌柜的喊道。
“公子，这就是个废人，也是个赖皮缠！”
“我当初见他可怜，给过他一些剩下的酒水与残羹剩饭，结果他便记住了，从此就不走了！”
“若不是我狠心驱赶他，恐怕他就要躺在我这小店门口儿了。”
“如此一来，我的生意还如何做得？”
那老板虽然如此埋怨，但手里的动作却不停，依然给黎阳打了一壶酒，同时让店小二去切牛肉。
反正黎阳的铜钱也给了，他自然不在乎。
“老板，这乞丐来这里多久了？”
“他真的会打铁吗？”
黎阳见老板也是个善人，似乎对乞丐还了解一些，便多问了一嘴。
“半年前，我这里来过一些天台的商人，其中倒是有人认出了他。”
“他从前还真是个铁匠，但因为拖延了工期，耽误了买家的生意。”
“对方一怒之下，便将罪责全部算到他的头上。”
“听说妻女都被霸占了，家产也被吞没了，不知他怎么辗转，来到了临安。”
“也是个可怜人！”
那老板一边说着，一边把酒肉递给黎阳，望了望对面那个乞丐，也是一脸同情。
“多谢老板！”
黎阳笑着回了一句，对着老板点了点头，随后便拿着酒肉走到了乞丐身旁。
见黎阳拿着酒肉走来，那乞丐竟是宛如疯子一般，直接站起身，一把从黎阳手里夺过了酒壶和牛肉，然后退后墙角，窝在那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根本不理会黎阳。
尽管有些牛肉掉落在地，那乞丐也全然不管，直接抓起来，混着尘土，就往嘴里塞。
然后一口酒灌下去，满脸露出一副十分享受的表情。
“你若真有本事，我可以帮你复仇！”
“整日装疯卖傻，乞讨求生，岂是男人所为？”
黎阳略微弯下身，对着乞丐低声道了一句，随后便转身离去。
直到黎阳的背影已走出几十米远，蓬乱的头发下，那双眸子才斜斜地望了过去，隐隐闪过一道精光。
不知不觉间，已是日落西山。
回到府院的黎阳，刚歇息了片刻，阿妮卡便拎着食盒找到了他。
看着阿妮卡手里的食盒，黎阳表情不由一滞。
他似乎记得，孚嘉中午说过，那剩下的大半份豆沙肉，晚上要热了给他吃。
他若是再吃饱，万一孚嘉再把肉送来，他吃是不吃？
不吃的话，下一个会是谁倒霉？
心里正胡乱想着，阿妮卡已经把饭菜给黎阳端出来了。
“想什么呢？”
“赶紧吃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见你中午只吃西湖醋鱼，这次我换了一条四斤重的，足够你吃了！”
阿妮卡笑意盈盈地唤了黎阳一句。
黎阳一听，心里咯噔一下，目光落到桌面上，果然只有一大碗米饭，以及一大条香喷喷的西湖醋鱼。
四斤重的鱼？
让他一顿吃了？
黎阳挤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心里却满是苦涩。
“阿妮卡，这么大的鱼，我一个人吃不完！”
“再说，中午我吃得很饱，现在还没消化完，要不......”
“西湖醋鱼？”
“四斤重的？”
“难怪你不吃我的豆沙肉？”
“你以后也别想吃了！”
黎阳一句话没说完，门口便传来孚嘉愤怒的声音。
抬眸望去，只见孚嘉气呼呼地站在门口，手里同样拎着一个食盒。
几句话说完，一转身就走了！
黎阳见此，无奈叹了口气，忍不住拍了拍额头。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就不能好好的吗？
阿妮卡此时，表情也不由得微微一变。
孚嘉虽然很少主动针对她，但这小丫头的火暴脾气以及爱吃醋的性格，阿妮卡也有些无法接受。
“反正我的西湖醋鱼你中午已经吃过了，你还是先去安慰她吧！”
见黎阳左右为难，阿妮卡倒是挺大气，柔声回了黎阳一句。
只是，她的表情稍微有些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