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听到沈如眉松口的话，黎松松脚步减缓最后站定，她回过头来，目光轻轻落到满脸愤恨却又透着无奈的沈如眉身上。
只觉得这个往日里保养得宜，且分外注重自身外在的女人，在这一刻，好像忽热间就老了好几岁。
想来对于要和黎木盍离婚这种事，对于沈如眉来说，打击的确是极大的。
毕竟不管当年她到底是存着怎样的心思，才会出手做出那么多伤人害己的事情来。
却仅仅是为了将黎木盍困在自己身边。
这么多年过去了，想来她倒也习惯了黎木盍这个人在她身边。、
只是可惜呀。
用尽各种手段抢来的东西，到最终，还是会像握在手中的细沙一般。
慢慢的，慢慢的，归为虚无。
更何况，若不是沈如眉肆意放纵自己的贪欲，之后又怎会害得她黎家家破人亡。
母亲车祸惨死，父亲还成了笼中鸟。
而她黎松松，便是那个困住父亲的笼子。
所有一切悲剧的源头，便是沈如眉的贪念。
如今，她亲手来斩断这丝贪恋，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她永远都不会因为沈如眉的困窘而心生同情。
“你确定，想好了？”
瞧着沈如眉这番恍若丢了魂的落魄样子，黎松松声音淡淡，好似混杂在迎面吹拂过来的风里。
对于沈如眉而言，眼前这个像极了温柠的人，似乎是在某一瞬间，变成了当年她*看见的那个温柠。
美得肆意张扬，笑得灿烂惑人。
言行举止间，还不经意透着股自由纯真。
那是沈如眉在很久很久之前，想过要成为，却终究没有成为的那种人。
可是她当真亲眼看到世界上当真存在着这样的人时，她心里并无一丝艳羡。
她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反应，是毁掉，她要毁掉温柠。
沈如眉想不通，凭什么。
温柠不过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女人，只不过因为成绩优异外貌出众，便轻而易举得到了她只敢在梦里奢望的东西。
幸福的家庭，相爱的男人。
没有那么多阴谋诡计，每天担心最多的，或许只是做饭要买什么菜。
这样单纯美好的人，怎么配活在这个肮脏的世界上呢？
如果说沈如眉一开始对于黎木盍只是因为好奇，以及被拒绝之后难得的挫败感的话。
当她在暗地里看见温柠的一刹那，她内心里就冒出来了一个别样的声音。
不管用尽什么手段，她都要得到黎木盍这个男人。
更要，毁掉温柠这个女人。
所幸，她等了好几年，终于等到了这么个机会。
于是那一天，她穿上了自己最好看的一件衣服。
画上最好看的妆容，踩着温柠怎么样也舍不得买的高跟鞋，一步一步，踏着清脆的脚步，走进了医院。
她去见了那个即便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旧美得心惊的女人最后一面。
那便是沈如眉想要的。
温柠的死，以及同时促成的，黎木盍来到她的身边。
瞧着温柠那双璀璨清透的眼睛，沈如眉附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她说：“温柠，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我在好几年前，就认识你了。”
兴许是从来没见过她的原因，温柠那双眼睛里只有疑惑。
而后好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她面色忽然变得痛苦起来，同时还费尽力气张大嘴巴，用那破碎的喉咙说着话。
“你，你是，沈如眉吗？”
“对，我是沈如眉。”
知道黎木盍当年告诉过温柠有关自己的存在，沈如眉存了几分报复的心思，继续往下说出更加伤人的话语来。
“我知道黎木盍向你坦白过他和我的一夜情，可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和他，还有一个女儿呢？”
说到这时候，沈如眉将带来的沈青黛牵到温柠眼前，朝她格外耐心又仔细地介绍那段黎木盍拼命想要掩藏的往事。
到最后，沈如眉如愿看见温柠瞪圆了眼睛，原本应该能撑到黎木盍赶来见最后一面的女人。
终于因为她最后添加的几把火，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不过，并没有沈如眉预想中的声嘶力竭的怒吼和眼泪。
面对沈青黛这个对于自己丈夫曾经出轨的最有力的证明，温柠反倒是极为宽厚地笑了笑。
而后抬起头来看了沈如眉最后一眼，她说，“这些年，你过得很辛苦吧。”
其他的话温柠并未再多说过任何一句，偏偏就是这么一句话，和这般轻飘飘的眼神。
愣是让沈如眉到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历历在目。
沈如眉也是后来才想清楚，温柠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并不是同情她，毕竟没有哪个女人会宽厚大量到去体谅和自己丈夫发生男女关系的其他女人。
温柠实际的意思是，她沈如眉为了争夺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费劲各种心思用尽各种手段。
最后也只会争夺到一个空壳子。
温柠说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永远都看不到这个世界上的千万般美好灿烂。
所以，说她辛苦。
只是简简单单的，第一眼也是最后一眼见面，温柠就将她从里到外看了个透彻。
说到底，是她沈如眉输了。
温柠永远都是赢家。
毕竟，黎木盍爱的人，永远都是温柠。
而活人，哪里又斗得过死人呢。
那时候的沈如眉，才恍若间发觉，难怪温柠会受到所有人的喜欢。
又为何会招致她第一眼就想要将之毁灭。
实在是因为，这个女人，太懂人心。
又活得，太过透彻。
透彻到，是她沈如眉永远达不到，也不愿意达到的高度。
回忆倏然间收拢，沈如眉眉心微蹙，目光直直落到一米前面上含着浅笑的黎松松身上。
果然不愧是温柠生出来的女儿，为人做事，倒是与她一般无二。
这些年来，到底是她低估了这个继女的成长速度。
伸手接过黎松松递过来的离婚协议上，目光一寸寸在纸上的每个字略过。
最后她拿过笔，将纸张垫在手心上，分外利落又干脆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离婚签字处自己和黎木盍相隔不远的名字，沈如眉倒是扬起唇角，缓缓勾勒出一个瘆人的笑容来。
她抬头盯住黎松松，声音轻扬飘忽，“离婚协议书我签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和沈青黛有关的消息了吧。”
对于沈如眉而言，她签下这份离婚协议书的同时，也就代表着，她和黎松松成了不死不休的死敌。
果然，当年她不喜欢温柠，就像她现在，也依旧不会喜欢黎松松一样。
她们这样的人，生来就是让她不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