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沈如眉来说，黎松松拿出来的这份文件，纸页上写的每个字都像是对着她的心口狠狠戳刀子。
当然最狠的，还是纸页末尾处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属于那个男人的，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字迹。
上面分外清晰地写着三个字——黎木盍。
而这份文件的名称就是，离婚协议书。
从前她用了那么多年的时间，才让黎木盍心甘情愿和自己结婚，再往后处在一间屋子里生活。
这么多年来，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将黎木盍这个男人印刻在自己的骨子里。
她原以为，她和黎木盍可以一同生活到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
温柠曾经是他最爱的女人又怎么，过去的就是过去的，永远也不可能再出来打扰他们的生活。
可是让沈如眉没有想到的是，她原以为这么些年携手走过之后，黎木盍心中早就应该遗忘温柠。
实际却是，他一直都在等待一个，可以彻底离开她身边的机会。
好巧不巧，过了这么多年，黎松松竟然是这个机会的牵引头。
四年前，她说要赶走黎松松的时候，黎木盍一声没吭。
她甚至以为其实在他心里，他也是希望不再看到黎松松这个神似温柠的女儿的。
她以为，黎木盍是想要和她，和青黛，组成一个没有丝毫缝隙的幸福的三口之家。
然而实际上却是，自从那时候开始。
黎木盍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离开沈家，最后在一年前，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发狂似的找了他很久很久，这些日子才慢慢平静下来。
黎木盍是存心在躲她。
因为她手里失掉了黎松松这个唯一能够牵制住他的把柄，所以他就像是一个断了线的风筝。
乘着风，分外迅速又无情地离开了她。
没成想，这黎松松才回国不久，倒是就与他联系上了。
而这时候给她带来的消息，却是一纸离婚协议书。
沈如眉尖锐的指尖用力，似乎是想要将这分外薄弱的一张纸给戳破了来。
看到她这番动作，黎松松不屑地撇撇嘴，“沈阿姨，我叫你一声阿姨算是全了我们往日那点可怜至极的情分。”
“但你若是非要给我搞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那我并不介意让你看看，我的心和你比起来，能黑到何种地步。”
“说到底，毕竟现在，你若是招惹了我，受罪的还是沈青黛，你的女儿罢了。”
曾经借着她的名义，硬是将黎木盍那般温文儒雅的男人近乎囚禁似的捆绑在自己身边。
本就是自她而起的纠葛，如今由她来亲手解决自然也是合理至极的。
沈如眉当年拿她来逼迫黎木盍与她签订了结婚协议书，如今她就拿沈青黛来胁迫她签订这份离婚协议书。
这也算得上是，有始有终，也可以称之为，轮回。
受惊地抬起头来，沈如眉嗓子好似被烈火狠狠灼烧过一般。
“你敢，你若是敢动青黛，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哦。”
丝毫没有收到惊吓的模样，黎松松懒懒应了声，随即缓声道：“就算你不放过我，那也是在沈青黛被我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之后。”
“亦或者说，兴许都用不着我出手，赵三那个人渣就可以将她玩成傻子。”
说到这儿，只当并未瞧见沈如眉那副要吃掉自己的狠厉作态，黎松松转了转脖子。
继续道：“毕竟，您应该知道，赵三那样的人，能做出些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来吧。”
“只是可惜了青黛这个国外留学归来的沈家经营小姐，不过也没关系，沈阿姨你兴许还能再生个更聪明些的女儿来，对吧？”
默默听到这儿，沈如眉直到这一刻才清晰的感受到。
黎松松，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人磋磨的，没爹疼没娘爱的小破孩儿了。
她早就已经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悄悄成长为了一个冷酷狠厉的女人。
被黎松松一番夹枪带棒的话给气到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才好，沈如眉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控制着自己的面色缓缓归于平静。
在谈判桌上，最忌讳的，就是在你的对手面前，面色大变。
那样只会被人揪住最痛最难断的小辫子。
将手里的离婚协议书举到身前，沈如眉直视黎松松，声音轻缓低沉中多了几分从容条理。
“黎松松，你该知道，我是不会和你爸离婚的。”
知道沈如眉是在经历了一波三折的大风浪之后又重新沉淀下来。
黎松松同样稳坐于谈判桌的另一角，精致下颌微抬，声音里同样透着股坚决。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只能说，很遗憾，您只能再找个男人生个孩子出来好好培养培养了。”
“可千万不能，让他再走沈青黛这么愚蠢的老路了。”
闻言，沈如眉迈开脚步向着黎松松走近一步，微微仰头厉声说。
“你可要想清楚，我找到青黛也不过就是个时间问题，但你在这时候不仅拒绝提供帮助，甚至还落井下石的作态，不会让我在往后的日子里放过你。”
“再者，你便是提出另一个合理的条件，我都可以满足你。”
“你若是不珍惜这个机会，到时候后悔的还是你。”
轻声笑开，黎松松摇摇头，而后竖起手指在红唇前晃了晃。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毕竟现在的你对我而言，也只是能满足我这么一个条件而已呢。”
“其他的，你能给出手的，我也有。”
真当她黎松松这么些年来是白混的？
出国留学的钱，自主创业的钱，甚至于赔给陆广白有关违约的钱，都是她靠着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亲手挣来的。
语罢，黎松松牵着大白白转身就要走。
她不是那种愿意花许多时间与人耗费在毫无意义的谈判桌上的人。
毕竟此路不通，她还能发掘出另一条路来。
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不大聪明。
没有预想中的继续拉锯谈判，眼见着黎松松转身就走，沈如眉这才明白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夸大其词的成分。
这人是当真要沈青黛毁在赵三那个人手里。
她现在已经四十多岁，虽然心里不服老，但每况愈下的身体也能清晰地告诉她。
她现在完全承受不了失去沈青黛这个唯一的女儿所带来的巨大冲击。
的确，她现在可以说是，毫无筹码。
狠狠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眸深处全是氤氲的黑色雾气。
沈如眉看着黎松松利落走开的背影，恨声道：“站住，我签。”
如今，也只有沈青黛，是愿意全心全意待在她身边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