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黎松松清早揉着肚子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陆广白已不见了踪影,下床将被子叠好,看到洁净如初的被单时她大大松了口气。
若是自己将有洁癖的陆广白床上弄脏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随手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看清上面显示的十多个来自谢道年的未接电话,黎松松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她那天跟陆广白去山里去的急,只匆匆给老谢发了条让他不用来接自己去吃饭晚些再联系的消息,没想到他会给自己打这么多电话。
莫非出了什么事?
黎松松拨通电话放在耳边,铃声不过响了三秒就被对方接通。
跟着就是谢道年饱含担忧的声音,“松松,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吐吐*,黎松松斟酌道:“这个,说来话长。”
一连喝了两杯苦涩到嗓子眼的黑咖啡,谢道年面色分外沉重,“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又搬进了陆广白他家?”
他怎么都没想到,不过是一两天的时间,陆广白居然又成功把黎松松绑在了身边。
速度之快竟然叫人有些说不出来的,嫉妒。
就在黎松松出国留学的四年时间里,但凡他有陆广白这般出手干净利落的决绝态度,他和她现在都不会还是这般单纯的朋友关系。
心底知晓谢道年对这消息必然会表现出十足的惊吓,等他稍许冷静下来之后,黎松松手指摩擦着陶瓷杯壁。
“而且这工作没有签署时间年限,凭的全是他的喜怒,说不准明天他就把那房子还给我了。”
听着她这般单纯天真的说法,谢道年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出个什么态度来才好。
他混迹商界这么多年,难道还会不知道陆广白本性到底有多么恶劣么?
陆广白这人所走的每一步棋,绝对是把其后五步的棋路都给算计好了的。
更别说黎松松是四年前让他当众退婚的,顶着欺瞒罪名被这人深深印刻在心里的人物,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放过她?
面色沉沉瞥了黎松松一眼,谢道年再出口的声音多了些许无奈叹息,“你摸着良心,你说的这几句话,你自己能相信吗?”
打小就霸占年级第一的女人不可能是个脑子愚钝的,相反,她聪明得很。
既然她愿意同陆广白签下这份不平等协议,那只能说明在她内心深处,她是愿意与那人牵扯上联系的。
恨也好爱也好,陆广白这人在她心里头终归是占据着与旁人完全不同的位置。
而这样的认知,恰恰是谢道年最不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去相信的事情。
颇有几分心虚地抬手摸了摸鼻尖,黎松松端起桌面的果汁杯小小抿了口,感受着酸酸甜甜的清新果汁味道在口中逸散开,她小声回道:“不相信。”
她又不傻,能让陆广白心甘情愿高兴将废了那么一圈功夫得到的房子还给她,哪里有那么容易。
说到底,她不过是内心不甘罢了。
即便不是为了与陆广白重修于好,她也打着找出当年真相的心思。
她这一生坦坦荡荡清清白白,容不得沈家母女肆意妄为朝她身上泼脏水。
想到这儿,黎松松抬头注视着对面的谢道年,声音听不出哀乐来,“这几年来,我爸怎么样了?”
虽然黎木盍自从到沈家后对她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但她依旧无法忘记记忆最深处,那个与她母亲温柠温柔缱绻的男人。
那个她曾经认为,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闻言,谢道年端着咖啡杯的手在空中微微停顿,“你要听实话吗?”
“自然,听假话有什么意思。”
不甚明白他为何会突然冒出这么个奇特的问题来,黎松松下意识接话后倏而抬眼定定瞧着他,声音有些发颤,“我爸是不是身体不太好?”
内心感慨她的敏锐,谢道年缓缓点头,“一年前体检,黎叔叔在医院检查出来了,后天性心脏病。”
手中好看的印花陶瓷杯霍然滑落到桌面,清脆声响在静谧的咖啡厅内分外响亮刺耳,黎松松手指有些发白的抖,“为什么没告诉我?”
这四年在国外虽然与黎木盍断了联系,但每个月谢道年都会向她传送声她爸安好的消息,也算是叫她安心。
谢道年伸手隔着桌子轻轻落到她肩上拍了拍,看到她如此受伤难过的表情,潋滟桃花眸中到底是带上了几分不忍。
“其实在你出国后不久,一直联系不到你,黎叔叔就来找过我。一开始我还瞒着不打算告诉他,可他好像认定了我知道你的消息似的,经常偷偷摸摸联系我。”
“他说,你是他最爱的女儿,他会担心你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吃饱饭没有。”
静默听到这儿,黎松松感觉自己听到的这人,好像完全不是那些年对她冷言冷语恍若看不见她的父亲,咬唇摇摇头。
“不可能,我爸不会这么担心我,他巴不得我在外面死了再也不回沈家,这样他们一家三口就很完美了。”
从前与她抱着同样想法的谢道年仔细斟酌了下,“黎叔叔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反正就他生病这件事,是他亲自开口跟我说,让我不要告诉你的。”
眼眶酸涩地疼,黎松松哑着嗓子开口问,“为什么?”
“他说不希望你因为他这么个,没用的爸爸而分心。你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去飞,去闯。”
“那我爸现在在什么地方?”吸吸发红的鼻尖,黎松松哽咽着。
自从住进沈家之后,她就觉得黎木盍不爱她这个女儿了。相比于照顾她,他好像更愿意去呵护那个多出来的妹妹。
直到今日,她才忽然间想起来很多没有被自己察觉到的细节。
比如,每次她被沈如眉惩罚关进小黑屋罚她饿肚子之后,门会在半夜开道小缝隙,散着热气的肉包子总会如约而至。
比如,她是个很爱在半夜踢被子的人,陆广白为这事还说过她好几次。可小时候,她每天早上醒过来,被子都是从头到脚盖得分外妥帖。
比如,一些她很喜欢的小衣服小裙子,总会以各种神奇又合理的理由来到她的手里。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某个她以为的佣人突发善心,而是黎木盍,她的父亲。
霍然站起身来,伸手扯住谢道年的衣摆,黎松松沙哑着嗓子,“我要去找他。”
在心底默念一遍黎叔叔对不起我没瞒住的话,谢道年站起身来顺势握住黎松松的手,“我带你去。”
杏眸被晶莹泪珠包裹着,她强忍着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