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南溪按掉了手机屏幕,坐在温蔓云的身旁。
“妈,你会不会后悔生下峰峰,后悔领养我啊?”
时明杰算不上一个合格的丈夫,更没有资格当一个父亲。
峰峰有自闭症,而她,没有丝毫血缘关系,却拖累养母太多。
如果不是他们,温蔓云的过去,会比现在轻松许多。
温蔓云有些诧异,而后,无比的郑重认真:“不后悔,无论是你,还是峰峰,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哪怕一秒钟。拥有你们,是我最幸运的事情。”
温南溪鼻头微微发酸,错开了目光看向峰峰。
她在病房里待了半个来小时,才找了一个工作的借口,从医院里出来,坐车赶往预约好的私人医院。
手术之前,温南溪签了一张又一张的知情书和同意书。
“相应的风险我已经跟你说过一遍,不清楚的你可以问我。如果你确定你全部都清楚了,那在这里写上你对所有的风险事项都已经足够了解,并且愿意承担手术带来的……”
温南溪低着头,将标红的那一行字规整地抄了下来。
“温小姐,服用避孕药怀孕的概率很小,而且我看你之前做的检查,孩子的各项指标都非常好。这个孩子来得挺难得的,你确定不要吗?”医生问道。
温南溪心弦收紧,呼吸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不要这个孩子,那一场意外,从此就可以彻底从她的人生中剥离掉。
可如果要……
手心一疼,她这才发现,她的指甲抠破了才结痂的伤口,鲜红的血珠从掌心里渗了出来。
她抿了抿唇,甚至不敢多看医生拿出来的那张检查单。
她已经自顾不暇,怎么敢留下这个父不详的孩子,就当是她自私。
“我考虑清楚了,我不要。”
医生点了点头,“那你考虑清楚了,你在这里签上名字,然后护士会带你去手术室。”
温南溪喉头阵阵发紧,好几秒钟后,才艰涩开口:“好,麻烦了。”
片刻后,医生将资料归拢,温南溪跟在护士身后,往手术室走去。
走过拐角,手术室的大门映入眼帘,温南溪脚下如同是灌了铅,心头盘旋的恐惧越来越深。
她死死地咬着牙,口腔中弥漫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护士在她的手腕上绑了身份识别带,温南溪怔怔地看着那条带子,像是被人抽走精气神,麻木地只剩下了一具行尸走肉。
手术室里,充斥着一股消毒水的特有味道,让温南溪越发觉得心悸。
“脱一条裤腿,上去躺好。”穿着白大褂的手术医生问了她的名字,对了一下身份识别带。
温南溪指尖发颤,勉强平静地躺在了手术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冷气开得太低,她冷得直发颤,脸色也渐渐苍白。
周围医生护士的身影晃动,让她感觉越发的难受。
“温南溪,我现在给你上麻醉,别害怕。”医生柔声说道。
温南溪呼吸微颤,“会……会疼吗?”
“不疼的,二十分钟就好。”她温和地笑了笑。
“那……”温南溪心尖狠狠一颤,“孩子会疼吗?”
医生愣了一下,没有回应。
心底的苦涩无边蔓延,温南溪深吸了口气,将脆弱的情绪全部压了下去。
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能再回头。
“麻烦您了。”
……
蓝调会所,包厢里。
秦晟北刚刚打开威士忌,莫名地心悸了一下,疼意渗入他的心脏最深处,他不由地蹙起眉头。
原本想喝酒的心思,也散了个一干二净。
“怎么了?”傅瑾川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看着他突然停滞的动作,有些诧异。
秦晟北唇瓣微抿,眸中的暗色越发沉重,几乎是在想起温南溪的第一时间,他就强迫自己转移了注意力。
今天早上温南溪已经将话说的足够清楚,以后她再如何,与他有什么相干?
可饶是如此,秦晟北胸口的郁气翻滚,并没有获得半点的轻松。
傅瑾川的目光在他身上略作停留,笑得风流肆意。
“说来也挺奇怪的,昨天温南溪为了给你送个药包,毫不犹豫地去追你,误会你出了事,拼了命地要救你,差点把自己的命都丢了。”
秦晟北睨了他一眼,连问都不用多问,傅瑾川得知的这些消息,都是牧良哲透露出来的。
“很难说温南溪不喜欢你,可她前后态度截然不同,是不是有点说不通啊?”
秦晟北抽了一根烟,保镖立刻上前替他点燃。
白色的烟雾缭绕开,模糊了几分他冷峻的眉眼,他薄唇微微抿起。
敲门声突然响起,接着,牧良哲推门进来。
“老板,温小姐她……”
秦晟北霍然抬头,眼中的阴鸷和戾气摄人。
“她的事情,往后都不必跟我说。”
牧良哲愣了一下,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秦晟北垂下眼眸,盘旋胸口的戾气翻涌沸腾,他将烟头重重地碾进了烟灰缸里。
傅瑾川眼皮子一跳,能明显地感觉到秦晟北比之前更焦躁。
他唇角勾了勾,慵懒开口:“牧助理,温南溪出什么事情了?”
牧良哲谨慎地看了看秦晟北,“医院那边,温小姐……”
“我的话说得不够清楚?”秦晟北的语气又沉了几分。
傅瑾川失笑出声,“照我说,温南溪对你有顾虑很正常,如果昨天你不是提前出发,你现在不死也是重伤。”
秦晟北黑眸深了深,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周身散发的冷意越发厚重。
“等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可怕,等三年也不可怕,可怕的是……”
傅瑾川垂下眼帘,遮住眸中的暗涌情绪,“可怕的是等的是她在乎的人,更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秦晟北的心弦瞬时收紧。
傅瑾川仰靠在椅背上,笑得吊儿郎当,“如果换做是我,也不想日复一日,看着心爱的人昏迷不醒而无能为力。”
秦晟北手指收紧,“我以后不会……”
“晟北,”傅瑾川失笑,“你要说服的不是我,而是她。毕竟受了三年委屈的,也是她。”
谈及那三年,秦晟北的心微微发沉,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没办法抚平温南溪三年经受的委屈。
秦晟北喉头滚了滚,突然生出一种迫切感。
迫切地想要见温南溪一面。
“牧助理,她在什么地方,出什么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