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对朋友的定义都不一样,有的人活了一辈子也没几个能交心的朋友,有的人随便吃几顿饭就能跟人称兄道弟,并不存在统一的标准。
在韩陆心里,“朋友”两个字是很重的,一旦认定了对方,他就会选择无条件的信任,所以只能刻意提高门槛,尽量减少朋友的数量。
他信任汪松和张茜,所以他们之间也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但有些事即使面对为数不多的朋友,他也不想做过多的解释。
尤其是认识秦海之后,他的心态仿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吃过午饭,他给汪松打了个电话,简单扼要地阐述了一遍搬家的原因,令他非常意外的是,汪松居然没有多问,立马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要不要再去买点菜,”放学后,秦海和他一块儿去了出租屋,经过菜市场的时候,秦海看着大门口的猪肉摊问了句,“存货好像不多了。”
“不用,又不是摆酒席,”韩陆拽着他快步拐进了旁边的小路,“随便炒两个菜就行了。”
汪松今天上晚班,三点不到就过来收拾了,可惜他在家务活这方面业务水平实在是太低,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房间里还是乱糟糟的,锅碗瓢盆堆了一地。
除了柜子里的衣服被胡乱地塞进了行李箱,其他东西基本等于没收拾。
“你俩怎么才来,”汪松站在一片狼藉的屋子中间,不爽地抱怨着,“我都快弄完了。”
“我操,你这也叫快弄完了?”韩陆震惊地看着他,“简直是帮倒忙!”
“你还想怎么收拾,”汪松啧了一声,“海子那儿啥都有,把必需品带上不就行了?”
“那地上这些你准备怎么处理?”秦海问。
“直接扔垃圾桶呗,”汪松回答得非常干脆,“全都拎过去你那也没地儿放呀。”
“我把你也扔垃圾桶得了。”韩陆指着他吼。
厨具是搬进来的时候新买的,虽然值不了几个钱,但是就这么扔了又怪可惜的,不过他说的也没毛病,秦海租的房子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这些东西确实有点多余。
“小鑫呢,他怎么没过来?”秦海赶紧换了个话题。
“我让他待在宿舍了,”汪松点了根烟,坐在沙发上抽了两口,“他来了也帮不上忙,陆子,你要是缺钱的话,我可以先……”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就你那点儿工资,还不够谈恋爱的,”韩陆盯着他弹到地上的那坨烟灰,眉头拧了起来,“一会儿你拖地啊!”
“拖什么地,”汪松随手拿起桌上那个用易拉罐做的烟灰缸,“收拾完直接走人。”
“房东大妈还要过来检查,”韩陆说,“我可不想被她追着索要卫生费。”
“名堂还真多,”汪松掐了烟,从洗手间里拿了拖把出来,“就这破房子还要求一大堆,咱们是不是还得给她重新翻修一遍?”
秦海在地上的那堆厨具里翻了翻,把几个碗碟和电饭煲拎出来放到了茶几上:“留着这些就够了,其他的用不上,我那儿都有。”
“被子和床单还能用,”韩陆走进卧室开始打包,“你家好像没有撮箕扫把。”
“我有扫地机器人和吸尘器。”秦海找了个大号塑料袋,把地上的杂物装了进去。
“听到没,人家用的是高科技,”汪松边拖地边调侃了两句,大概是这几天旺旺都待在出租屋这边,地面上落了一层细细的绒毛,拖把扫过就会带起棉絮状的长条。
他盯着满地的毛发皱起了眉头,抄起拖把就想把脏东西推进沙发底下的缝隙里。
“哎,你干嘛,”韩陆立马制止了他,“别做掩耳盗铃的事。”
“反正又看不见……”汪松一脸不耐烦地弯下腰,用手拈起了狗毛。
“你少给我添乱,大妈的眼神比你还好。”打开床头柜的时候,韩陆一眼就看到了那枚银色的戒指,屋里也就这东西最值钱。
戒指的原主人正在客厅擦窗户,韩陆之前悄悄上网查过,就这么个小玩意儿居然要卖一万多,挂到二手网站打个对折应该很容易出手。
但他还是一直留到了现在,哪怕兜里只剩下几百块也没舍得卖,每次看到这戒指他都会想起第一次遇到秦海时的场景,接着就会忍不住一通傻笑。
“我去,这个柜子里的娃娃都是你做的吗?”秦海在外头喊了一嗓子。
“嗯,”韩陆猛地回过神,把戒指放在书桌上,转身走出了卧室,“那些都是韩鑫的宝贝,不能扔,装袋子里拎回去吧。”
鞋柜的上面还有个储物柜,房间里的衣橱太小,随便塞几件衣服就满了,所以他把十几个布娃娃全搁里头了,整整齐齐码了三排。
“我没打算扔,”秦海拿了个购物袋把娃娃装好,“就是有点好奇你的针线活是跟谁学的?”
“我妈,”韩陆笑了笑,“以前都是她给韩鑫缝娃娃,我经常在旁边看着,其实很容易学,小衣服小裙子什么的我也会做。”
“你能想象一个大老爷们儿没事就坐在家里做娃娃吗,”汪松拎着拖把凑到柜门前看了眼,“陆子,你帮我也做一个吧,我拿去送给娟子,最好是真人那么大的。”
“自己买去,”韩陆从门背后的挂钩上取了条抹布,“你当材料不要钱啊?”
屋外突然响起了叩门声,他没点外卖,也没在网上买过东西,更不可能有访客,估计是哪个冒失鬼找错了门,这种情况之前经常发生。
韩陆赶紧摆了摆手,秦海和汪松立马领会了他的意思,都没去开门。
又过了一会儿,外头那人掏出了钥匙,紧接着就听到门锁“咔”了一声,房门被拉开了,房东伸着脖子往客厅里看了眼,脸上的表情有些吃惊。
“大妈,你怎么随便进租客的房间?”汪松吓了一跳,没好气地问了句。
“我听到楼上有声音,就上来看看,还以为屋里遭贼了,”大妈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你们在搞卫生呢,今天就搬走吗?”
她鞋也没换就踩在了瓷砖上,地面留下了两行黑脚印,汪松指着她大吼了一声,“哎,我才刚拖完就让你给踩脏了!”
“脏了再拖呗,我检查一下家具电器,”大妈不以为然,在客厅里转悠了两圈又走进了卧室,这里摸摸那里瞧瞧,“小伙子还挺爱干净。”
秦海大概是不想跟她搭话,提着垃圾袋下了楼,汪松扔掉拖把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韩陆只想赶紧离开,端起塑料盆在厨房里接满水,弯腰把抹布搓了,转过身的瞬间,他的余光看到大妈把什么东西揣进了裤兜。
“小韩啊,我先回屋了,你打扫完就叫我一声,”大妈的神色有些慌张,拔腿就往门口冲,“东西都没丢,交了钥匙你就能走了。”
“等等,”韩陆一眼就看到书桌上的戒指不见了,抬起胳膊拦住了她,“我东西丢了。”
“你东西丢了拦我干嘛,”大妈气急败坏地喊了起来,“屋子就这么大,你仔细找找啊,说不定掉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怎么了?”秦海站在楼道里问了句。
“我打水之前戒指还在桌上,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韩陆顽强地堵在门口一动不动,“刚才只有你进过卧室,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掉进你口袋里了。”
“你什么意思?”大妈指着他吼,尖锐的嗓音几乎要把天花板都给震塌,“你是说我偷你东西,你有证据吗,小伙子,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小心我告你诽谤。”
秦海从他身侧挤了进来,反手带上了房门。
“你什么时候买了个戒指,我咋不知道,贵重物品你怎么随便放桌上?”汪松绝对能担得起猪队友这个头衔,不知道的得以为他跟大妈是亲戚。
“听到没,终于有人说了句公道话,”大妈瞬间底气倍增,来了招借力打力,“你自己不把东西看紧,弄丢了还赖我身上,这屋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你的意思是我们偷的?”汪松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快来人呐,几个大男人欺负我这个老太婆,你们还要不要脸了!”大妈迅速坐到了地上,扯着嗓子大呼小叫,声音里还带着哭腔,“谁帮我报警呀!”
她的手掌啪啪地拍打着背后的墙壁,双腿胡乱蹬着,韩陆的裤腿上都被她踹出了好几个脚印,这种撒泼打滚的刁妇形象实在令人厌恶。
“我帮你报警,汪松,你拍个视频,证明咱们没碰过她,”秦海从兜里掏出了手机,“阿姨,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们不会搜你的身,但是警察有执法权。”
大妈顿时没了声音,手脚也老实了,坐在地上瞪着他。
“好嘞!”汪松笑嘻嘻地打开了摄像头,对着这边开始拍摄。
“如果是你拿的,戒指应该还在你身上,到时候就是人赃并获,”秦海的手指在屏幕上戳着,表情异常淡定,“如果你没拿,我们当着警察的面跟你道歉,再赔偿你精神损失费。”
“我身上是有戒指,但不是你们的,”大妈的口气顿时软了下去,“这东西到处都有得卖,一模一样的款式多了去了,你凭什么说这是你的?”
“你说得很对,不过我那枚戒指内侧刻了字,”秦海冷笑了一声,“难道你的也刻了字吗,如果真这么凑巧,那你说说你刻的是什么字,总不会连你自己都不记得吧?”
韩陆强忍着笑意,戒指内侧的“QH”两个英文字母是激光雕上去的,而且打磨得很光滑,字体也非常小,不仔细看的话还真发现不了。
大妈不知道他的名字,自然也没办法瞎蒙。
“说呀,”汪松举着手机凑到他旁边,“我正拍着呢,咱们不会赖账的。”
大妈张了张嘴,吱吱呜呜了半天也没憋出个响屁,最后从兜里掏出戒指扔到了地板上,一脸阴沉地扶着墙站了起来。
韩陆捡起戒指,把钥匙放在了电视机柜上,转过头看着汪松:“视频删了,拿东西走人。”
“大妈,你这么多套房子收着租,就别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了。”汪松收起手机,瞟了大妈一眼,走进卧室拎着打包好的被褥和折叠床出了门。
秦海也没再穷追猛打,拿起炊具和布娃娃跟在他身后离开了出租屋。
下楼的时候,韩陆回头看了看叉着腰站在门口怒目相送的大妈,活脱脱就是一升级版的杨二嫂,他这才想起屋里的卫生还没打扫完。
“要不……”秦海在他旁边小声说了句,“你把戒指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