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是我租的，”秦海挑了挑眉毛，“必须按照我的喜好来布置。”
“又不是买给你用的，你能不能讲点道……”韩陆涨红了脸，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这些我来付钱，”秦海把台子上的东西分了分，“你负责买菜就行了。”
其实他早就盘算好了，韩陆既然要分摊伙食费，他也没有理由坚决反对，好歹也得照顾一下人家的面子，至于其他开销，能帮多少是多少。
直接给钱韩陆未必会接受，用这样的方式能把尴尬程度降到最低。
“麻烦帮我分开结账。”秦海指着那堆被子床单对收银员说了句。
“赶紧的，”身后的胖大妈不耐烦地抱怨着，“买个单还磨磨唧唧，有病！”
“我他妈还不走了，”韩陆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别人都在排队，就你特殊是吧，只要我站在这儿你就别想插队！”
胖大妈被他吼得倒退了两步，在众人的指责中骂骂咧咧地去了旁边的结账通道。
从超市出来，秦海还在回想刚才的那一幕，他并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以往碰到这种情况基本上都会选择忍气吞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过韩陆的反应却让他有些吃惊，大概是因为奖学金被取消影响了情绪，脾气格外暴躁，但这也是人之常情，换了谁都不可能笑着面对。
一路上他俩都没再说话，韩陆去出租屋拿了几套衣服和两双运动鞋，回到公寓之后，秦海又试着给洗衣机通了电，依旧毫无反应。
“换下来的衣服先扔那吧，”他拔掉插头，冲客厅里喊了一声，“师傅后天会上门维修。”
“嗯。”韩陆的声音有点儿远，似乎是从那间空卧室里传出来的。
秦海走过去看了眼，他拆了一套床品，正在套被罩，屋内弥漫着一股新布料特有的味道，那气味并不怎么好闻，卷起的气流里还有肉眼可见的粉尘。
昨晚还说要肉偿，今天就迫不及待地想分床睡？
“你有生活常识吗，”秦海捂住了鼻子，“这个房间我没打扫过，到处都是灰，还有新被罩要洗过才能用，你没必要这么着急吧。”
“不是，”韩陆抬起头看着他，“我想看看大小合不合适，不行就拿去换。”
“都是标准尺寸，”秦海坐到沙发上点了根烟，“买之前我已经确认过了。”
“哦，那我明天先把卫生打扫干净。”韩陆停止了折腾，把被子重新叠好，然后扯了个浴帽罩在头上，拿着内裤进了浴室。
换药的时候，秦海又检查了一遍他身上的伤，比昨天看着好点了，红肿消了大半，脑袋上的那条口子也开始结痂了。
睡觉前他俩坐在床上沉默地刷了一会儿手机，直到关灯就寝，韩陆也没跟他提起那个靠才艺表演挣钱的工作，他也没有多问。
强烈的好奇心让他久久无法入眠，但听着旁边的呼吸声，韩陆似乎也没睡着。
他肯定会答应的。
会吗？
校园网公布了斗殴事件的处理结果，教室、食堂、操场，走到哪都能听到有人小声谈论，但韩陆并不关心那帮同学对他的评价。
这一整天他都在思考严谨的那句话，事情已经发生了，眼下该考虑的是以后要怎么办，而不是过分纠结无法改变的事实。
“这两天你别去送外卖了，”下午放学后，秦海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小声劝说，“安心养伤。”
“那怎么行，”韩陆压着嗓子回了句，“不打工我吃什么？”
“反正你平时都是跟着我混吃混喝，”秦海斜眼瞅着他，“绝对饿不死。”
“韩鑫呢，他去汪松那蹭饭我也是要给钱……”韩陆话还没说完，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他往屏幕上扫了眼，来电显示是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喂？”他走到旁边接起了电话。
“您好，请问是韩先生吗？”听筒里传出了一个温柔的女声，普通话非常标准。
“……是，”韩陆愣了两秒钟，以前也没人这么称呼过他，“你哪位？”
“韩先生您好，我是蓝朋友社交APP的负责人……”女人不急不慢地说着。
“不需要，谢谢。”韩陆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种开场白他听过很多次，基本上都是借贷公司或者保险推销，话务员的声音一个比一个有磁性，要是不果断拒绝，对方能喋喋不休唠叨半小时。
没等他把手机揣进兜里，铃声又响了，还是刚才那个号码。
“我说了不需要！”韩陆强忍着骂人的冲动按下了接听键，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韩先生，麻烦您先听我把话说完，”女人耐着性子解释，“是严总让我联系您的。”
“哪个严……”韩陆卖力地搜索了一遍记忆库，在他认识的人里，姓严的好像只有严谨，这才想起那女人自称是啥APP的负责人。
哦，男朋友社交APP，听着挺情色的……
“你说的严总是严谨吗？”他再次跟对方确认。
“对的，今天找你主要是想跟你商量一下签约主播的事，”女人笑了笑，“我姓林，你可以叫我林姐，你现在有空吗，我在沃尔玛超市楼上的水云间。”
“我……”韩陆犹豫了一会儿，转头看了眼秦海，然后捂着听筒压低了声音，“我刚下课，走过去大概需要二十分钟。”
严谨的办事效率还挺高的，昨天才让他回去商量，今天就帮他联系好了，不管答不答应，先去听听对方怎么说，反正也吃不了亏。
“没问题，”林姐的态度很诚恳，“我在A15包厢，不见不散。”
“嗯。”韩陆挂断了电话，莫名有些紧张。
以前出去找兼职的时候也没有过这种感觉，大概是这次接触的是他不怎么擅长的领域，再加上此刻的处境也比较糟糕，得失心自然就更重了。
“怎么了，”秦海拍了拍他的肩膀，“发什么呆啊，谁的电话？”
“那个……”韩陆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来，用最短的时间编了个谎话，“汪松让我去找他，你先走吧，我可能要晚点回去。”
应聘主播的事他没跟秦海说起过，这会儿突然开口好像有点突兀，况且他还不知道林姐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这次见面还是独自前往比较保险。
“是吗，”秦海眯缝了一下眼睛，似乎不太相信，“我跟你一起去，又不是不认识。”
“他可能有事想跟我商量，”韩陆清了清嗓子，“你去了不太方便。”
“那行吧，”秦海也没再坚持，小声问了句，“回来吃晚饭吗？”
“这个说不准，”韩陆也不确定要聊多久，当务之急是把他打发走，“你不用等我了。”
秦海点了点头，背起书包出了教室。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不要刨根问底，虽然韩陆的表情非常可疑，但人家不愿意说，他也没必要揪着不放，感觉挺没意思的。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汪松正好牵着韩鑫从保安室出来，看到他立马上前打了个招呼：“海子，我们要去吃麦当当，你去吗？”
秦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学霸的智商也不是太高嘛，说谎都不会提前跟当事人串通好，随随便便就穿帮了。
难怪刚才一脸做贼心虚的样子，有种今晚别回来睡。
“韩陆呢，他的伤好点了没？”汪松扭头朝大门外一通张望，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响了，汪松笑着接起了电话，“曹操打来的……陆子，你在哪？”
秦海凑到他旁边，直勾勾地盯着他，耳朵都快贴到听筒背面了。
“你听我说，”韩陆的语气有些着急，声音里裹着风，似乎是在奔跑，“如果你碰到秦海了，就说咱俩约好了一起吃晚饭，你马上就出门。”
“那个……”汪松尴尬地往这边偷瞄，话都说不利索了，“他，他就在我边上。”
“你说什么？”韩陆突然没了声音，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把手机给他。”
汪松默默挪开了半步，大概是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好兄弟给卖了，额头上迅速渗出了一层细汗，战战兢兢地把手机递了过来。
“原来你们约饭都是靠心灵感应，佩服佩服，”秦海故意扯着嗓门喊，“赶紧出门吧。”
说完这句，他转身就往2号楼走了过去，拉开单元门的瞬间，他抽空回头看了眼，汪松还牵着韩鑫站在原地没动，就那么盯着他，犹如一尊栩栩如生的蜡像。
秦海打开冰箱，从冷冻柜里拿出了昨天刚买的排骨，用微波炉快速解冻后放在了砧板上，然后抄起架子上的大菜刀狠狠地剁了几下。
每次手起刀落他都会在心里暗骂一句。
骗子。
韩陆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到了水云间楼下，他也是临时想起来要跟汪松通个气，结果还是晚了一步，眼下顾不上解释了，只能先硬着头皮上去再说。
“先生您好，”出了电梯，门口的服务员立马迎了过来，“请问几位？”
“麻烦带我去A15包厢。”韩陆说。
“好的，您这边请。”服务员领着他穿过大厅，拐进了左边的走廊。
这家中西餐厅谈不上有多高档，装修比较复古，跟县城的茶室有点类似，林姐听声音感觉挺年轻的，怎么会选在这种老气横秋的地方碰面。
服务员推开了包厢的门，十几平米的房间中央摆了张大圆桌，只有靠窗的位子上坐了个中年女人，桌上摆了一壶果茶和两只玻璃杯。
那人理了个女士男发，眉尾微微上扬，脸部轮廓非常分明，身上穿了件干练的黑色中袖西装，显得特别精神，乍一看还挺像个帅小伙。
“韩陆，你好，”林姐笑着站起身，冲他伸出了右手，“久仰大名。”
“您好……”韩陆过去跟她握了个手，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了，她的声音和电话里一样温柔，跟酷酷的外型有些对不上号。
“严总老早就跟我提起过你，真人比照片还要帅，”林姐寒暄了两句之后立刻进入了正题，“我之前在本地论坛里看过你的帖子，海陆CP对吧？”
“嗯……”韩陆扯着嘴角点了点头。
“我们公司的社交平台主要针对的是同志族群，”林姐说，“我想邀请你和秦海来当签约主播，你俩在圈子里的知名度很高，肯定不愁粉丝。”
韩陆半蒙半猜，感觉她说的圈子应该就是同志圈。
“冒昧的问一句，”林姐顿了两秒，“你们两个交往多久了？”
“我们……”韩陆说得非常艰难，“我们没有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