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韩陆贴心地扶住了椅子，秦海的脑袋就得磕在身后的墙上。
但他并不打算道谢。
这人刚才明显是在故意装睡，恻隐之心遭到无情的践踏之后，秦海顿时感觉很没面子，一个老梗重复玩了这么多次，有意思吗？
“如果我没吭声，你是不是准备要亲上来了？”韩陆打了个哈欠。
“是呀是呀，”秦海没好气儿地回了一句，“我还打算在教室里把你给办了。”
“来。”韩陆靠着椅子伸直了胳膊腿儿。
“神经病！”秦海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就知道打嘴炮。”韩陆抬起屁股做了个顶胯的动作，歪着脖子瞟了他一眼，然后笑着戴上耳塞，背对他趴回了课桌上。
简直不可理喻！
秦海恨不得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拎着书包站起来的时候，大批新生陆续走进了教室，这些人里没几个眼熟的，想换个位子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挪。
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又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新教学楼里安装了中央空调，一边喝着冰可乐一边吹着凉爽的冷气，身子立马舒畅了不少，再加上中午的练习消耗了大量体力，秦海撑了没两分钟就感觉眼皮都睁不开了。
上课之前还能小憩一会儿。
他把脑袋枕在胳膊上，盯着韩陆头顶的旋看了两秒，郁闷地转了个方向。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课已经上了一半，老师在讲台上唰唰地写着板书，底下的同学全都认真地做着笔记。
只有他连课本都没翻开。
“你是来混日子的吗，”韩陆叹了口气，望着黑板小声说了句，“这堂课还是听一下吧，英语不及格是拿不到毕业证的。”
“那你怎么不叫醒我，”秦海回了他一个白眼，翻了半天才找到讲课内容，“虚情假意。”
“我有义务叫你吗？”韩陆停下笔，偏过头看着他。
秦海被他堵得差点儿憋过去，张着嘴和他对瞪了好一会儿，笔尖直接在精读课文里的nightmare单词下面戳了个洞。
n。噩梦；梦魇般的经历
adj。可怕的；噩梦似的
秦海对于自己顺利的背下了这个单词感到万分欣慰，虽然它并不在老师划出的重点范围内，但用来形容此刻的心情还是很贴切的。
“你也喜欢听老歌吗？”韩陆问。
话题转换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秦海感觉有点儿跟不上他的节奏，不过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老歌都很经典啊，最近几年新出的神曲我欣赏不来。”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还挺意外的。”韩陆眯缝了一下眼睛。
“不然呢，”秦海啧了一声，“难道我应该喜欢听《学狗叫》之类的歌曲吗？”
“猫……”韩陆立马对他进行了纠正。
“我故意说错的，”秦海尴尬地抹了抹额头，“你是不是经常循环播放啊。”
“那倒没有，短视频里有段时间全是这个背景音乐，”韩陆还小声哼了两句，“走到哪都是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喵。”
尽管他唱得有些滑稽可笑，但音准还是在线的，尤其是配上他富有磁性的嗓音后，这首歌反而带上了几分高级感。
“好棒啊，”秦海装模作样地鼓了个掌，“再嗲一点就更好听了。”
“滚！”韩陆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前排的女生转过身看了他俩一眼，嘴角忽然泛起了迷之微笑。
秦海这才想起他和韩陆在球赛上倒地拥抱的照片热度还没消退，刚才的画面在别人眼中肯定会被解读成打情骂俏，这个节骨眼上还是稍微低调点比较好。
如果偷偷反击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你中午必须得午睡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如此幼稚的想法，收在课桌下面的腿猛地往左边撞了过去，“大家都等你一块儿练球呢。”
“只要能赢就行，”韩陆迅速用膝盖回撞，“练不练有什么关系。”
“你到底有没有团队意识，”秦海继续反击，“之前的比赛能赢那是咱们运气好。”
“别跟我扯这些虚的，”韩陆也不甘示弱，“我打球从来不靠运气！”
他俩在没完没了的相互碰撞中情绪逐渐失控，力度和音量也在不断飙升，这种互动要是放在6岁以下的低龄儿童身上倒也童趣满满。
但是两个大学生还能玩得这么乐此不疲就比较罕见了。
桌椅在这场较量中无辜受累，非常冤屈地发出了“咯吱咯吱”的抗议，嘈杂的异响在安静的课堂里显得格外刺耳，周围的同学全都扭头看了过来。
“你们两个在干嘛！”原本柔声细语的老师突然指着他俩吼了一嗓子。
这位女教授大概四十出头，平时总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裙，面相还挺和善，秦海从来没见她发过这么大的火，顿时就给吓蒙了。
“我观察你俩很久了，”教授用力拍打着讲台，“我是近视，但还没瞎，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们在桌子下面搞的那些小动作。”
在桌子下面……搞小动作？！
这句话还真是让人浮想联翩。
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腐女们一边交头接耳一边捂嘴偷笑，秦海觉得这次恐怕跳进太平洋也洗不清了，没想到好戏还在后头。
“来来来，你们不是喜欢打架吗，”教授冲他俩招了招手，“到讲台上来。”
韩陆无奈地叹了口气，推着他就往台上走，在一百多双眼睛的注视下站到了前门旁边，好几个女生已经把手机举了起来。
“面对面站好，”教授从文件夹里取出一把15厘米的钢尺走到他俩中间，“把这个叼着。”
“叼？”秦海有些不太理解她的意思，“怎么叼？”
“还能怎么叼，用嘴叼啊，”教授不耐烦地在尺子上比划了一下刻度，“一人咬一边，中间的距离不能大于8厘米，先站个十分钟再说。”
秦海一脸震惊地倒退了两步，读书那会儿班上经常有人被老师罚站、罚跑圈，就连耳光扇脸和教鞭抽背的场面他也见过不下五次。
但这种别出心裁的惩罚他还是头一回听说。
“老师，能换个别的吗，”韩陆黑着脸抬起了胳膊，“打手心也行啊。”
“你以为是菜市场呢，还讨价还价，”教授斜眼瞅着他，“我不搞体罚，现在的男生整天就知道打架斗殴，我就是要让你们学会相亲相爱。”
教室里瞬间爆发出一阵狂笑，那些打瞌睡和开小差的都提起了精神。
“赶紧的，不然你们的平时成绩我全打零分。”果然是真人不露相，这女教授外表看着还挺正经的，怎么脑子里会有这么多鬼点子。
简直是赤果果的威胁。
韩陆不情不愿地叼着尺子的一端，然后默默使了个眼色，秦海拧着眉凑了过去，牙齿轻轻咬着另一端的边缘，耳边顿时响起了快门声。
“隔太远了，”教授捧着他俩的后脑勺往中间一推，“保持这个姿势，不合格还得加罚。”
搞什么鬼！
钢尺抵到舌根后，秦海和韩陆的鼻尖亲密地戳到了一块儿，扑面而来的是对方温热的呼吸，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彼此脸上的毛孔。
一股燥热顿时冲上头顶，感觉下一秒就能完美演绎什么叫七窍生烟。
教授心满意足地走到黑板前，继续柔声细气地讲解语法和生词，台下的学生时不时就会往这边瞄上两眼，有他俩做背景墙，教学质量似乎都提高了不少。
就在大家开始齐声朗读课文的时候，韩陆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往后退点儿，二氧化碳全都呼我脸上了。”
“你怎么不退，”秦海立马提出了抗议，“老师说了如果距离大于8厘米就要加码。”
“我操，你以为人家是水利厅的领导，有事没事就来检查刻度，”韩陆一脸嫌弃地瞅着他，“你他妈是不是还挺享受的？”
“你再喊大点声，要我帮你借个喇叭吗，”秦海被他气笑了，故意又往前凑近了些，“有本事你松口，大不了下节课继续，我是无所谓。”
反正秘密已经暴露了，在他面前装直男根本是多此一举，干脆彻底恶心个够。
“信不信我抽你！”韩陆似乎是受到了惊吓，猛地提高了声音。
非常不幸的是，他这句含糊不清的恐吓说出口的瞬间，教室里的朗读声同时停止了。
“还没吵够，要出去打一架吗，”教授眼睛一瞪，教鞭又指了过来，“觉得惩罚太轻了是吧，你们两个把手给我拉上，别板着个脸，态度热情点儿。”
Nightmare！
秦海忍不住把刚记住的那个英文单词默念了三遍。
这场面可真够精彩的。
唱出你的热情，伸出你双手，让我拥抱着你的梦，让我拥有你真心的面孔……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子里忽然响起了这首歌，明天肯定会更好，说不定今天晚上他俩手牵手、嘴对嘴的照片就能登上C大热搜。
韩陆不愧是学霸，面对这种状况还能分出精力来听课。
秦海就没那么淡定了，一直到下课都没回过神来，这种暴露于人前却又名正言顺，带着几分暧昧和尴尬的近距离接触让他有些恍惚。
教授离开的时候连尺子都没要回去，估计是嫌弃他俩的口水。
等到其他同学都散了，韩陆才开始不急不慢地收拾课本，那张阴云密布的脸瞧着有些吓人，从他的眼睛里还能隐约看到电闪雷鸣。
“这东西怎么办？”秦海掏出纸巾把钢尺擦拭干净，递到他面前问了一句。
话音刚落他就被自己脑残的举动深深折服了。
“你留着作纪念吧！”韩陆拎起书包跨过椅子，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