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能配合……大概需要准备多少钱?”希望就摆在眼前,韩陆实在不想放弃,他的所有努力不仅仅是为了将来挣个好前程。
从老妈扔下他们兄弟俩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决定要肩负起照顾韩鑫的重担。
要是现在打退堂鼓,说不定韩鑫这辈子就完了,即使他毕业之后找了份好工作,赚再多的钱,也弥补不了这份遗憾,有些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无法回头。
“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个本地的康复机构,费用这块儿你放心,我跟秦海……”赵胜干咳了两声,“我跟秦海的爸爸是老朋友,绝对不会坑你。”
韩陆皱起了眉头,昨天过来的时候他俩连话都没说上几句,怎么突然就成了故人之子,这种360度的关系转换也太诡异了,简直莫名其妙。
“我也是昨晚收到赵……赵叔叔的短信才知道他跟我爸很熟,”秦海估计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连忙解释,“他答应我会尽力帮忙,你不用顾虑别的。”
“没错,明天是周六,你们不急着回去的话,可以到康复中心实地考察一下,”赵胜迅速绕回了正题,“院长是我大学同学,我提前打个招呼就行。”
“那就多谢了。”韩陆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张茜说过这个赵教授是她同学的父亲,而且这人看着也不像是同性恋,虽然他跟秦海的互动非常可疑,但是他俩应该不太可能发展出不正当的关系。
毕竟他和秦海差了几十岁,都能当秦海的爹了……
关键是有位专业人士从旁协助,办起事来也会简单很多,韩陆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赵胜推荐的医疗机构位于城郊,环境清幽,市内有公交车直达,三米多高的围墙圈着几栋白色的楼房,院子里花园,户外游乐设施,宠物天地,运动场。
院长是个姓何的中年男人,态度很客气,领着他俩里里外外参观了一圈,又大致介绍了一下康复课程,什么社交游戏、OT、专注力、感统、认知……
韩陆粗略一算,能记住的就有十几门,感觉还挺正规。
“我们这里有半托和全托,收费也不一样,”何院长说,“既然是老赵的朋友,那我就直说了,我不建议全托,患有自闭症的儿童更需要家人的关怀。”
“那为什么还要开办全托?”秦海问。
“有的家长工作繁忙,没有时间每天接送,只能周末抽空过来看孩子,”何院长说,“当然,这些人都有一定的经济实力,不在乎多花点钱。”
“院长,像我弟弟这种情况,你们有把握治能好他吗?”韩陆盯着活动室里的小孩儿。
那群孩子一看就异于常人,有些目光呆滞,有些畏畏缩缩,有些乱跑乱跳,最小的只有三四岁,年龄大点的估计能上初中了。
“我看过韩鑫的检查报告,也跟老赵沟通过了,”何院长说,“他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想要完全恢复可能有点困难,但是融入正常生活应该问题不大。”
“那费用方面……”韩陆艰难地开了口,这个问题无法回避。
“半托每个月的费用大概在两万左右,每个疗程为期三个月,”何院长拿起桌上的评估表翻了翻,“如果进展顺利,至少也要一年的干预治疗。”
韩陆顿时愣住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个回答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您的意思是,”张茜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咱们起码得准备二十四万?”
“只是保守估计,”何院长递了张名片过来,“我知道对于大学生来说,这笔治疗费无疑是天文数字,不过这已经是最简化的方案了,你们回去好好商量一下,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给我打电话,也不用急着做决定。”
回酒店的路上,韩陆盯着手里的名片有些不知所措,银行卡里的存款勉强能支付一个疗程的费用,这还是他跟韩鑫不吃不喝的前提下。
既然有了答案,就没必要再多作逗留,毕竟出门在外每天都得花钱。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个。
张茜点的外卖很快就送到了房间,她捧着饭盒问了句:“陆子,过年你会回县城吗?”
“房子都退租了,我还回县城干嘛?”韩陆打开日历看了眼,距离除夕还有不到十天,今年是第一次不在老家过春节,大概以后也没机会再回去了。
“我到时候去C市找你,”张茜放下了筷子,“听说汪松交了个女朋友,叔叔阿姨好像不太赞成,我估计他也不会回家过年,剩我一个多冷清。”
“我那帮你们订票。”秦海掏出手机戳了几下。
从康复中心出来之后,他就一直沉默寡言,眉头仿佛被人打了个死结,脸上的表情格外沉重,看样子他俩纠结的应该是同一个问题。
高铁站的候车厅里依旧人来人往,或许是知道马上就要回家了,韩鑫没有了来时的紧张,专注地坐在椅子上啃着巧克力,默默屏蔽了周围的旅客。
秦海点开手机银行查了查余额,最近花钱没什么节制,卡里还剩十四万。
秦敏之前承诺过每个月给他五万块生活费,不知道是工作太忙忘记了还是觉得他不缺钱,这么久了也没兑现,他俩闹翻以后就更不可能兑现了。
“想什么呢?”韩陆把张茜送进了检票口,回来的时候脸色缓和了不少。
“假如……我是说假如,”秦海看得出来他是在故作轻松,“要是能凑够医疗费,你会送韩鑫去康复中心吗,赵教授说的第二个问题你要怎么解决?”
“不知道,”韩陆叹了口气,“我现在脑子很乱,想不了那么多。”
“那就等你想清楚了再说吧,”秦海说,“我这里还有点钱,加上你的积蓄应该有二十万,虽然还是不够,但是也没差多少了。”
“你把钱都给我了,你自己怎么办?”韩陆皱起了眉头。
“我家里不是有几只名表吗,平时都放在柜子里吃灰,可以卖了折现,”秦海笑了笑,“再不济我还有辆车,你就不用替我操心了。”
“不行,那是你父母留给你的东西,怎么能说卖就卖,”韩陆立马否决了他的提议,“让我再想想吧,反正也不急在一时,也许会有别的办法。”
“你别自欺欺人了!”秦海斜眼瞅着他,“这事儿你必须听我的,你跟我计较这些有意思吗,你只要考虑之后该怎么做,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韩陆没有说话,也许是无言以对,也许是无计可施,回家以后他又重新捡起了送外卖的兼职,虽然没再提过这事儿,但他每天都早出晚归拼命挣钱。
期末考试的分数出来了,秦海挂了两科,这个结果比预期中的要好很多,忙碌之余韩陆依然会抽空帮他补习,毕竟开学还得参加补考,再不及格就只能重修了。
明天就是除夕,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仿佛一夜之间都被北风吹散,外来务工人员返乡后,这座繁华的省城突然安静下来,最热闹的地方估计就是超市了。
临近春节,外卖订单急剧下降,晚上8点多的时候,秦海拉着韩陆和韩鑫出门采办年货,抱着课本埋头苦读了几天,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喘口气。
家里只有他们三个,但仪式感还是得有的,绕着货架转了几圈,推车很快就被塞得满满当当,超市里大多是本地人,买东西基本全靠抢,就跟不要钱似的。
“够了吧,买这么多咱们也吃不完。”韩陆拧着眉看了眼推车里的零食和生鲜。
“以前过年我爸妈都会把冰箱塞满,还要买新衣服,主要是讨个好兆头,这就叫丰衣足食。”秦海从小特就别喜欢过年,那时候的年味儿比现在更浓。
“我们家不搞这一套,能坐在一块儿吃顿团圆饭就不错了。”韩陆叹了口气。
“今年不一样,有我陪你……”秦海的话还没说完,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喂?”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是肖阿姨打来的。
“小海,明天就是年三十,你带韩陆来家里吧,”肖阿姨扯着嗓子喊,电话那头传来了高压锅上气的声音,“我叫了肖娟和汪松,咱们一起过个年。”
“那个……”秦海有些犹豫,“我姐会回去吗?”
“我问过她了,”肖阿姨的语气瞬间冷了下去,“她说要跟何逸出去旅游。”
“这样啊,您等我一会儿,”秦海猛地松了口气,转过头看着韩陆,“肖阿姨让我带你去别墅过年,还有汪松和娟姐,你去吗?”
“去呗,人多热闹点,”韩陆答应得很爽快,“我去买点节礼……”
“什么都别买!”肖阿姨的吼声从听筒里蹿了出来,“你回自己家还送啥礼,年夜饭我准备得差不多了,该置办的我也都置办齐了。”
“好嘞,那我明天接了娟姐一起过去。”秦海笑着挂断了电话。
“这些东西还要吗?”韩陆盯着手推车里的那堆年货。
“当然要,咱们也得吃饭呀。”秦海想了想,把蔬菜和瓜果全拎了出来。
物业员工放假六天,不过得留人值班,汪松谎称要回老家,除夕到初五排了休息,电子厂要初八才开工,肖娟吃完午饭就过来了。
秦海把车开出了小区,一路上畅通无阻,还在营业的店铺寥寥无几。
“陆子,听说你去了趟Z市,”汪松坐在后座问了句,“好玩吗?”
韩陆没吭声,偏过头看着窗外冷清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