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的第一反应就是宋晓宇作弊被抓了……
不过当他顺着老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发现那个位子上坐的是个他不认识的男生，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那人身上。
尽管C大针对作弊的学生有着最严苛的处罚措施，但这并不妨碍学渣们铤而走险。
秦海有些庆幸自己没有事先夹带小抄，当场被逮到不但考试成绩直接记0分，还要全校通报批评，挂科倒是其次，主要是关系到面子问题。
太他妈丢人了。
“我身上没有小抄……”男生一脸委屈地抬起头，完美地诠释了什么是教科书级别的演技，只可惜动作不够干净利落。
秦海看到有张纸条从他的袖口里掉了出来。
对于身经百战的监考老师而言，他毁尸灭迹的手法可谓是不值一晒，这种雕虫小技顶多只有小学生的程度，说是送人头也不为过。
“地上是什么？”老师弯下腰捡起纸条，看到上面的内容后，顿时露出了人赃并获的胜利表情，没等他开口又是一声咆哮，“滚出去！”
“那不是我的！”男生极力狡辩，坐在位子上没动。
“要我调监控吗？”老师指了指黑板上方的摄像头，居高临下地瞪着他。
男生张着嘴愣了两秒钟，踹开桌子站了起来，满脸通红地冲出了教室，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眼，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心有不甘地滚了。
“这就是作弊的下场，”老师在登记表上写下了他的学号，抓起试卷画了把叉，“老老实实答题，哪怕不及格我都尊重你，考试抄袭跟捏着鼻子哄鬼没有区别。”
秦海咽了口唾沫，赶紧移开了视线，坐在他右前方的韩陆仿佛一位与世隔绝的老神仙，全程连头都没抬一下，专注地盯着桌上的考卷。
这大概就是学霸的素养，何时何地都能气定神闲，即使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
百无聊赖地撑到下课铃响，秦海顿时松了口气，拿着文具袋离开了座位，刚走到楼梯间就被宋晓宇叫住了：“海子，你考得怎么样？”
韩陆紧随其后跟了过来，脸上满满的期待。
“还行吧，”秦海不太擅长估分，准确的说，他从来就没估对过，每次胸有成竹地报出个数字，结果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及格应该没问题。”
“这么牛逼，我好多题不会写，”宋晓宇拉长声音叹了口气，嘴角才垮到一半立马又扬了上去，“还好我把小抄藏在袜子里了，都没来得及拿出来看。”
苏艳妮从走廊的另一边跑了过来，恶狠狠地瞪着他，压着嗓子骂了句：“要不我借你个喇叭去楼下喊，你是傻逼吗，生怕监考老师听不到是吧？”
“我们先闪了！”宋晓宇猛地反应过来，拉着她连蹦带跳地冲下了楼梯。
“要对答案吗？”韩陆得瑟地挑了挑眉毛。
“不要，”秦海难得一次考完试能这么放松，尽管只是自我感觉良好，但也不想被他坏了兴致，“分数出来之前禁止讨论这个话题。”
“行吧，希望你不是盲目自信。”韩陆偏过头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他真的没再提过考试两个字，秦海也一如既往地自我感觉良好，甚至开始盘算成绩公布后应该向他提出什么要求。
或许是满脑子都在酝酿各种臭不要脸的想法，晚上做的梦都不太正经。
韩陆是个玩大富翁都非常较真的人，完全不用担心承诺无法兑现，但他似乎并不认为自己会输，每天都过得悠然自得，一点儿危机意识都没有。
直到星期五，秦海才弄明白为何他如此淡定，期中考试最后一门是高等数学，不出意外的话，挂科肯定是必然的结果，毫无悬念。
今天的考场只能容纳三十个学生，他俩都坐在倒数第二排，中间隔了张桌子和过道，脖子没有两米长的人基本上抄不到答案。
这种需要举一反三的课程，就算抱着教科书都不一定能及格，虽然秦海做好了放手一搏的准备，但拿到试卷之后还是瞬间愣住了。
大概是为了提升通过率，有两道计算题是原封不动地从课本上搬过来的，幸好之前韩陆让他把解题的过程背了下来，这30分拿得还算轻松。
不过剩下的那些他就只能干瞪眼了，选择题和判断题可以瞎蒙，能蒙对多少不好说，全靠运气，关键是让他眼花缭乱的xy也没有自由发挥的余地。
就在他打算破罐子破摔的时候，韩陆从文具袋里掏出了四支笔，然后冲这边偏了偏头，不动声色地使了个眼色，他立马心领神会。
没想到对待考试一丝不苟的学霸会主动帮他作弊……
韩陆把桌上的几支笔拿起又放下，每次的数量都不同，232412，对应的字母应该是BCBDAB，秦海迅速在括号里填好答案。
看到试卷上那一大片被涂得漆黑的墨团子，他不禁为自己捏了把汗，多亏有韩陆帮忙，不然选择题就全军覆没了。
判断题的暗号更直观，只要两支笔就能拼出叉和勾，秦海赶紧汇总分值，如果学霸给的答案准确无误，他已经能打个70分了，抛一点也能过及格线。
秦海忽然有点想笑，但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就直接凋零了。
他看得出来韩陆对作弊的行为非常痛恨，所以之前才会盯着他复习，但这样一个较真的人居然会为了他放弃原则，做出违心的事。
秦海形容不上来此刻心里是何滋味，有感动，有惭愧，还有一丝酸涩。
他提前交了卷，走到楼下的花坛边点了根烟，如果没有遇到韩陆，他这会儿应该还在继续过着平淡无奇、索然无味的日子，没有目标，也找不到方向。
他想为自己的人生，为了那个让他燃起希望的人放肆一次。
即使撞得遍体鳞伤也不在乎……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秦海瞬间从漫天飞舞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烟头，指间还夹着烧了半截的烟蒂，期中考试结束了。
“不是说了让你别提前交卷吗？”韩陆一脸不爽地看着他。
“我都不会……”也许是烟抽得太凶，秦海感觉喉咙又干又痒，“做”字卡在嗓子眼里没说出来，他偏过头咳嗽了两声，“我都不会做，待在考场干嘛？”
“你不会？”韩陆瞪大了眼睛，“百分之八十的题我都跟你讲过了。”
秦海没有说话，直勾勾地看着他，刚才那股放肆的冲动顿时化作了一缕青烟，被风吹得无影无踪，呼之欲出的那个问题又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都不是开口的好时机。
“你那是什么眼神，”韩陆啧了一声，“咋了，你还不服气？”
“服气，你教训的很对，要不要砍头啊？”秦海扯了扯嘴角，试图用微笑掩盖心虚，“你告诉我的那些答案有几成把握，能全对吗？”
“差不多吧，数学和其他科目不同，不是对就是错，不管你用什么解法，正确答案就一个，”韩陆扫了眼楼道里涌出来的学生，“走吧，我饿了。”
“嗯。”秦海站起身，跟着他往食堂走。
韩陆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协助他作弊，当时看到他无助的模样只觉得有点心疼，大概是假扮情侣的这段时间太入戏了，所以才会萌生了恻隐之心。
其实秦海这些天还是挺努力的，虽然短期内不太可能有质的飞跃，但只要端正态度继续保持，混个毕业证应该没问题。
说到底，韩陆还是不忍心看到他因为挂科太多被劝退。
他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本来就没几个朋友，如果秦海真的辍学了，他都不知道还能跟谁说话，同学关系是他俩唯一的纽带。
不过真正让他心态转变的原因又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星期一会公布考试成绩，所有学生可以自行找辅导员查询，这周末秦海回了南湾别墅，自从开始做直播，他差不多有大半个月没回过家了。
旁边那间卧室的大床已经被韩鑫和旺旺霸占了，搬进公寓之后，韩陆只有停电那晚睡过一次，隔天他俩又莫名其妙地挤一个屋里了。
这两天床上少了个人，他居然真切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孤枕难眠，果然习惯是非常可怕的东西，当你完全适应就很难再回到从前。
周日下午，韩陆给老王打了个电话，先问了问自己的分数。
“你还真是急性子，我才刚拿到成绩单，”老王的声音里透着愉悦，“你考得还不错，班级第一，专业排名前三，不过还有进步空间。”
“王哥，你对我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点，”韩陆笑了笑，“压力太大容易影响心理健康。”
“得了吧，”老王也笑了起来，“你的抗压能力可比我强多了，我一直担心你会因为处分的事影响学业，没想到还是这么稳。”
韩陆没有顺着他的话题往下说，犹豫了两秒钟，又问了句：“秦海考得怎么样？”
“你俩关系挺好的吧，”老王似乎有些惊讶，“你小子从来不关心别人的事，这还是你头一次跟我打听其他同学的成绩。”
“我收了他的钱，辅导他做功课，”韩陆清了清嗓子，“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我还奇怪他这次期中考怎么都及格了，原来是你搞的鬼。”老王感叹。
“王哥，你这说话水平是怎么当上辅导员的，”韩陆啧了一声，“我搞什么鬼了，帮助同学有错吗？我这是在替你减负。”
“没错，那你可得坚持到底，”老王打了个哈哈，“我就把他交给你了。”
韩陆觉得这句话有些似曾相识，好像之前汪松也说过……
秦海把车开进停车场，进了电梯之后，他看着控制板上的楼层键愣了半天，然后按亮了一楼的按钮，出了小区，他快步往旁边的超市走了过去。
这两天他一直想买点什么送给韩陆当做谢礼，思前想后也没拿定主意，回来的路上脑子里忽然蹦出了灵感，干脆送盒巧克力吧。
虽然送这个感觉挺暧昧的，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但他还是选择了明知故犯，表面上是感谢韩陆帮忙作弊，至于对方怎么想就随缘了。
万一他欣然收下了呢？
秦海挑了一盒最大号的费列罗，又在路边的花店里买了个精美的礼品袋，小姐姐以为他要跟姑娘表白，一个劲儿地撺掇他再带束玫瑰花，不过被他婉言拒绝了。
走到民富村街口的时候，对面的河堤上传来了爆炸声，接着就听到了一阵熟悉的狗叫，秦海赶紧循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旺旺越过绿化带跳下了台阶，冲到了人行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