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祸发生到现在都已经大半年了，警察一直没有定案，上次通报案情的时候秦海就觉得疑点重重，看样子肯定不是普通的交通意外这么简单。
他心里也有过怀疑，但侦破案情并非他的职责，所以事后也没多想。
但是秦敏为什么不让肖阿姨通知他，难道这中间另有隐情不能让他知道？
不管怎么样，既然他取代了别人的身份，就得履行相应的义务，必须弄清楚真相，至少不能让秦振华夫妇死得不明不白。
赶到别墅的时候，秦敏正抱着笔记本坐在沙发上办公，茶几上摆着几块起司蛋糕和一杯热气腾腾的英式红茶，她的脸上波澜不惊，没有丝毫的紧张感。
“小海，你吃过早点了吗？”肖阿姨端着一盘肉包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脸色十分沉重。
“谁让你回来的，”秦敏冷冰冰地朝这边扫了眼，顿时皱起了眉头，“你去哪儿了，裤子上全是泥，出门前也不知道换身衣服，大清早就跟人打架了？”
秦海没有接话，扭头看了看屁股上的泥渍，走到餐桌前坐下了。
“先吃东西吧，等会儿再回房间换。”肖阿姨热了杯牛奶放在他面前。
“听说过年那几天你把他也带回家了，”秦敏眼睛盯着屏幕，阴阳怪气地讽刺了几句，“我还以为你要让他在这儿长住，怎么他没跟你一起来？”
这个“他”指的应该是韩陆，秦敏居然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提起。
“他已经离开C市了。”秦海咬了两口包子，或许是昨晚在墓园着了凉，这会儿吃啥都没味道，咽下去的时候甚至感觉喉咙有些刺痛。
“这么快就分手了？”秦敏转过头看着他，“他是不是把你身上的钱都榨干了？”
“你别把人想得那么坏，”秦海肚子里瞬间被火气塞得满满当当，立马放下了手里的半个包子，“不是谁都一心朝钱看，我觉得你有被害妄想症。”
秦敏扔开笔记本，噌的站起身，瞪着他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院子外面传来了刹车声，一辆警车停在了路边，肖阿姨赶紧出声劝阻，着急忙慌地往门口走：“警察来了，你们都少说两句，我去开门。”
没过多久她就领着警察进了屋，来的还是上次那两个，秦敏黑着脸跟他俩打了个招呼。
“警察同志，辛苦你们跑这一趟，”肖阿姨把泡好的茶递了过去，“先喝杯茶吧。”
“谢谢，”中年民警没有推辞，估计接下来的谈话内容会比较长，“这次过来主要是因为案情有了重大进展，昨天有个男人来局里投案自首了。”
“投案自首？”秦海靠在沙发旁边，拧着眉问了句。
他悄悄往旁边看了眼，秦敏并没有显露出惊讶的表情，似乎早就收到了风声，神色淡然地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是的，据犯罪嫌疑人交代，”一旁的年轻民警打开了文件夹，“去年8月31号凌晨1点左右，他跟另一名本地户籍中年男子李建东偷偷潜入蔚蓝海岸18栋的车库，并且对业主的私家车实施破坏，用锋利的石块割破了刹车油管。”
秦海倒抽了一口气，他猜的果然没错，车辆底盘没有受损的情况下，刹车油管破裂只能是被人动了手脚，但这两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刹车油管一旦损坏将后会导致车辆制动系统失灵，如果车主没有及时发现，行驶过程中肯定会发生意外。
这跟故意杀人基本上没有区别，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恨非得走到这一步？
“投案自首的嫌疑人名叫韩自强，今年45岁，J县人，家里有老婆和两个儿子，”中年民警说，“秦小姐，你父亲认识这个人吗？”
韩自强？！
秦海瞬间愣住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韩陆的爸爸就叫韩自强，从警察提供的线索来看，应该是同一个人，但这也说不通啊。
这个韩自强几年前就没了音讯，而且韩陆说过他爸根本没有正经工作，平时都靠小偷小摸为生，这种人怎么会跟秦振华扯上关系？
“没听说过，”秦敏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不过那个李建东以前好像是公司销售部的员工，因为业绩太差，后来被人事部劝退了。”
“请问……”秦海忍不住再次确认了一遍，“嫌疑人的名字是哪三个字？”
“姓韩的韩，自强不息的自强，”中年民警转过头看着他，“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秦海迅速否认，其实从一开始他的心里就有了答案，只是不敢面对而已，甚至抱着一丝侥幸，“我只是想不明白，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秦敏斜眼瞅着他，目光里充满了探究，这样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据他供述，李建东是他的高中同学，他俩平时也不常联系，去年7月初李建东忽然给他发了条消息，说是要帮他介绍个活儿，让他来趟C市，事成之后能拿到10万酬劳。”年轻民警翻了翻手里的笔录。
“李建东为什么要花钱找人谋划这起车祸？”秦海不太理解。
“因为老爸去年裁了一批只拿钱不办事的老油条，他就是其中之一，”秦敏冷静地分析着，仿佛在谈论一个陌生人，“李建东心存不满，蓄意报复也是有可能的。”
这个解释乍听之下确实合情合理，但仔细推敲就会发现漏洞百出。
既然犯罪嫌疑人李某被公司裁员，那就意味着他失去了饭碗，按理说他应该缩紧开支，立刻找工作才对，怎么可能还会把钱花在报复上。
“不能否认他有这个想法，但这不是全部的原因，”中年民警说，“韩自强的口供里提到过，李建东也是受人指使，至于主谋是谁他并不清楚。”
秦海觉得脑子里很乱，这起看似普通的车祸背后竟然会牵扯出这么多事，这个幕后主使到底有什目的，他感觉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发混乱。
“你的意思是有人雇凶杀人？”肖阿姨一脸震惊地问了句。
“这只是初步判断，我们已经对李建东展开了抓捕行动，具体情况要等他落网以后才知道，”年轻民警说，“不过这个韩自强以前留过案底。”
“什么案底，”肖阿姨问，“难道他是个惯犯，身上还有其他命案？”
“那倒不是，二十年前他因为酒后驾驶在滨江路出过车祸，”年轻民警看了眼秦海，“导致一名姓秦的出租车司机重伤不治，因为交通肇事坐了两年牢。”
秦海猛地瞪大了眼睛，仿佛被一道雷劈中了天灵盖，整个人都僵住了。
撞死他的人居然是韩自强？！
出院之后，他上网查过资料，去图书馆找过旧报纸，因为年代久远，当年的事故已经无法查证，就好像从来都没发生过，找不到任何痕迹。
没想到肇事者就是他男朋友的父亲，而且这个人还差点儿杀了他两次！
秦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所有感官顿时全都消失了，因为那场车祸，他的家庭刹那间分崩离析，韩陆也落了个倾家荡产，他俩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事到如今，就连谁亏欠谁都说不清……
“不过韩自强只是从犯，他自称临时改变了主意，全程都在门外望风，”年轻民警说，“那10万块酬劳事后也被他赌博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高利贷，这大半年他一直东躲西藏，如果不是被追债的逼得紧，他也不会这么快自首。”
“活该！”肖阿姨一巴掌拍在了茶几上，“这种人简直死有余辜！”
“大姐，您别激动，”中年民警叹了口气，视线移到了秦敏身上，“秦小姐，我想再跟你确认一下，那天晚上你也来过别墅，真的没有目睹案发过程吗？”
秦海从恍惚中抽离出来，缓缓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没有，我走到半路又停下了，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然后就掉头离开了小区，根本没有经过家门口。”秦敏非常淡定，面不改色心不跳。
她从来都没提起出事前曾经回过别墅，要不是警察当面询问，她绝对不可能主动承认，秦海不愿意怀疑谁，但她的举动却很难让人不起疑心。
再加上葬礼前一晚，她在房间里打的那通电话，现在想想，好像整件事突然被串联起来，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她的嫌疑却不容忽视。
“我也只是例行问话，没别的意思，”中年民警眯缝了一下眼睛，“这两名嫌疑人相当谨慎，作案时都戴了帽子和口罩，现场也没有留下指纹，刚好那天小区里的监控线路出了故障，只有大门口的摄像头能正常运作，所以才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我们已经在李建东的藏匿地点附近严密布控，”年轻民警说，“相信很快就能把他抓获。”
“感谢你们的配合，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有最新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们的。”中年民警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偏过头冲旁边的同事了个眼色。
“我送你们出去，”肖阿姨也跟着站了起来，“希望能尽快把凶手绳之以法。”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秦敏把笔记本塞进包里，若无其事地起身往门口走了过去。
“小敏，你中午不在家吃饭吗？”肖阿姨进门的时候跟她撞了个正着。
“嗯，”秦敏飞快地换上高跟鞋，“你们吃吧，我没胃口。”
“是不是你？”秦海垂着头，小声问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