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踏进家门的第一天起，这个疑问就在秦海心里生了根，他之所以没有当这警察的面问，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你说什么？”秦敏猛地转过身，瞪大眼睛盯着他。
肖阿姨往院子外面看了眼，迅速关上了房门，后背靠着墙，目光在他俩之间来回游离，不过脸上的表情还算镇定，似乎有着同样的疑惑。
“指使李建东的人是不是你？”秦海重复了一遍，这次问得更加直白。
“你疯了吗？”秦敏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音里夹杂着委屈，如果不是真无辜，那只能说明她的演技太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葬礼前一晚，你在跟谁打电话？”秦海抬起头和她对视了一眼，“不好意思，那天我从你卧室门口经过，无意间听到了你说的话。”
秦敏没有回答，眉头顿时拧了起来，涨红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她说了什么？”肖阿姨立马追问。
“车祸发生的前两天，爸妈给我打了个电话，”秦敏垂下了眼皮，强大的气场荡然无存，“他们让我8月31号回趟家，打算全家人一起出去旅游，帮你庆生。”
“这事儿我知道，”肖阿姨说，“农家乐还是我订的。”
“我一点儿也不想去，这个家里没人记得我的生日，”秦敏冷笑了一声，“但我还是回来了，之前送你的那只手表是我帮你准备的生日礼物，本来打算当面给你的。”
“小敏，你误会了，”肖阿姨叹了口气，“其实你的生日他们都记得，只是你性子太过刚烈，你妈叫了你好几次，你就是不肯回家。”
“那天我走到家门口，看到两个人翻墙进了院子，其中一个钻到了车子底下，”秦敏没有理会她的话，自顾自地说着，“我知道他俩要干嘛，但是我没告诉你们。”
“你都看到了？”秦海非常震惊。
“对，我是恨他们！我巴不得他们去死！”秦敏突然抬起头，眼睛里爬满了血丝，紧接着声音又低了下去，“可我没想过要害你。”
房间里静悄悄的，明明开着热空调，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你是我亲弟弟，我记得你小时候说过要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我当发卡，我怎么会害你，”秦敏顿了顿，“但我不能原谅他们，这一切只能怪他们太偏心！”
“你闭嘴！”肖阿姨狠狠地甩了她一耳光，响亮的巴掌声在客厅里回荡。
秦敏歪着头，右手捂住了脸，眼神空洞地笑了起来，泪水顺着眼角不断往外涌，她的笑声歇斯底里，甚至有些癫狂，听得人毛骨悚然。
“这张卡里有500万，是你妈给你准备的嫁妆，密码是你的生日，”肖阿姨掏出了一张银行卡递到她面前，“去年年初，她还去帮你看了婚房。”
秦敏愣了五秒钟，接过那张卡片攥在手里用力捏着，指关节都发白了。
“你口口声声说他们偏心，”肖阿姨气得浑身哆嗦，声音都在打颤，“那你知不知道你开公司的注册资金和买办公楼的钱是怎么来的？”
“你什么意思？”秦敏往后退了两步，“不是何逸出的吗？”
“何逸的家庭条件是不错，但他拿得出那么多钱吗？”肖阿姨越说越激动，“那是你爸偷偷塞给他的，因为担心你不肯收，还让他千万别告诉你！”
“你骗人！”秦敏尖叫了一声，抱着头蹲到了地上。
“你可以自己去问他！”肖阿姨沉默了一会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可你的心眼儿太多，你爸妈虽然嘴上不说，但她们对你的关心是实打实的，小海跟你不一样，他太单纯了，所以必须有人替他操心，没想到竟然让你产生了误解。”
“别说了！我不想听！我一个字也不信！”秦敏缩成了一团。
“车子房子还有钱，都给你，”秦海从包里翻出车钥匙扔在了茶几上，走过去打开了房门，“什么时候过户你通知我一声，公司的股份我也转给你。”
或许是接二连三被揭开的真相让他猝不及防，或许是觉得这些东西原本就不属于自己，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琢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什么都不要了……
所有悲剧的根源归根究底无非就是个“钱”字，这玩意儿真是害人不浅，可以蒙蔽人的心智，让人看不清事实，就连最平凡的亲情都会腐烂变质。
秦敏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她的恨意是那样强烈，甚至吞噬了她的本性，秦海无法面对她，更不想被这样的家庭环境同化。
“小海……”秦敏追出来喊了一声。
秦海没有回头，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出了院子，回到公寓的时候才想起已经错过了补考，不重要了，反正他也不爱念书，考不考都无所谓。
他把自己狠狠地摔在床上，扯过被子蒙住了头，韩陆离开以后他就没有换过床单被罩，屋子里还能闻到熟悉的气息，温暖的味道让他顿时放松下来。
刚闭上眼他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四周漆黑一片，遥远的地方有个小光点，他听到了韩陆的声音，于是拔腿朝着光冲了过去，可无论他跑得有多快，始终都追不上那点光。
醒来的时候眼前还是黑的，隔着窗纱能看到对面楼里的灯，秦海拿起枕头边的手机戳了几下，屏幕没有亮起，长按开关键也没有任何反应。
哦……没电了。
难怪这一整天都没听到动静。
他把手机插上充电线，从床上爬起来的瞬间忽然一阵头晕目眩，脑袋差点儿磕到书桌上，喉咙有些发痒，咳出来的热气都是滚烫的，估计是发烧了。
药箱里有退烧药，他扶着墙走到客厅，吃过药之后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这会儿都8点多了，昨晚到现在只啃了半个包子，胃里翻江倒海却没东西可吐。
秦海摸了摸兜里的钱包和钥匙，打算出门觅食。
老妈说过身体越是难受就越要按时吃饭，他顺着小区旁边坑坑洼洼的水泥路漫无目的地溜达着，出了巷子口，眼前是一片灯火阑珊。
这里是学校后门的商业街。
秦海看到了斜对面的EYES咖啡馆，下意识地推开门进了店里。
“欢迎光……”严谨站在吧台里跟他打了声招呼，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连忙冲过来扶着他上了二楼，“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我这是饿的。”秦海扯着嘴角勉强挤出个微笑。
“你家破产了吗，”顾晰迅速跟了过来，“连饭都吃不起了？”
“胡说什么，你才破产了，”严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快去给他拿点吃的。”
“我开玩笑的，这么凶干嘛，”顾晰啧了一声，“我生病也没见你这么紧张。”
“秦海，”许瑶踩着高跟鞋从楼下跑了上来，“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你也是这里的常客，你男朋友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秦海皱起了眉头，这个问题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毫无防备地扎进了他的心脏，疼得他说不出话来，或许是人在生病的时候会变得格外脆弱。
此时此刻，他特别想念韩陆。
可惜出门的时候没带手机，不过就算带了也没用，不管是净身出户的决定，还是那起车祸的真相，他都不能告诉韩陆，只能自己扛着。
有些事没办法找人分担，即使是男朋友也不行。
“我说错话了吗？”许瑶收起了笑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你发烧了，怪不得脸这么红，怎么不在家躺着，你男朋友也太粗心大意了。”
“学姐，”秦海犹豫了一会儿，“你之前说想让我去你那儿驻唱，我现在还能去吗？”
“当然可以，我求之不得呢，”许瑶答应得非常爽快，“你怎么改变主意了，我邀请了你那么多次，你一点面子都不给，我还以为你没兴趣呢。”
“我就是……突然想通了，”秦海咬了咬嘴唇，“我想问问酬劳方面……”
“这个你可以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许瑶说，“晚场的表演时间是两小时，至少得唱10首歌，中途可能要陪客人喝喝酒，费用按天结算，每次500块。”
“那行，我下个星期就能上班！”秦海立马表态。
从今往后所有的开销都得靠自己了，还要帮韩陆凑齐医疗费和生活费，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挣钱的机会，虽然会比较辛苦，但起码他活得心安理得。
“我还没说完呢，”许瑶叹了口气，“驻唱跟上班是不一样的，并不是每天都有活儿干，还得看客人的反馈，效果好的话，一个月最多也就排20场。”
“没问题，”秦海赶紧点头，“我会好好表现的。”
“新鲜出炉的蛋挞，还有香喷喷的肉酱意面，”顾晰把装满食物的托盘放在桌上，“吃吧，店里少了个人就是麻烦，老板都得亲自上阵。”
“你这里要招人吗？”秦海猛地抬起头，“我可以上白班！”
顾晰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半天也没接话。
“秦海，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可以跟我说，”严谨压着嗓子问了句，“你晚上要去驻唱，白天还要打工，你不打算上学了？”
“我这里工资不高，”顾晰说，“服务员的月薪只有三千五。”
“没关系，”秦海垂下了眼皮，“我需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