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非常理解汪松的心情，毕竟他上次寡不敌众在肖娟面前丢了面子，英雄救美的剧本也演砸了，这绝对算得上是他打架生涯中的污点。
没想到时隔一个多月，他的好兄弟也遭到了那帮混混的围殴，真是冤家路窄啊。
“走！”汪松挥了挥胳膊，“陆子，我跟你去找他们，今天必须得出这口恶气，不把这群王八蛋干趴下，老子的名字倒着写！”
“你冷静点！”秦海赶紧拽住了他。
“怎么冷静得了，”汪松激动地甩开了他的手，“被打的又不是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有没有脑子，”秦海狠狠地把他抡到了沙发上，扑过去压住他的后背，抓着他的胳膊拧到了身后，“他刚从派出所回来，你现在就去挑事，想进去蹲几天是吧？”
“嘿，你这是要跟我打一架吗，”汪松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没能成功，“放手！”
“你这么有本事，先把我干趴下。”秦海往他腰上甩了两巴掌。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画面看着有些滑稽，劝人居然还能劝出火拼的感觉，不知道的估计得以为这是他俩事先编排好的搞笑段子。
“闹够了没有，”韩陆捏了捏眉心，“吵得我脑浆子疼。”
门铃响了，秦海赶紧松开手，拿起可视电话看了眼，外卖小哥送餐来了，速度还真快，他点了一下解锁键，打开房门看着电梯缓缓上行。
“海子，你战斗力不错啊，以前是不是练过，有空教我几……”汪松的专注力大概只能维持半分钟，也可能是饿昏了头导致思维中断。
话还没说完他的肚子忽然咕咕叫了两声。
“一起吃点儿吧，”秦海叹了口气，“我叫了外卖，菜挺多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汪松愉快地点了点头，冲进厨房里拿了三副碗筷出来，“那个秦珊珊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总找你麻烦？”
电梯门开了，小哥看了看订单地址，把手里的打包袋递给了秦海。
除了专门帮韩陆买的那份皮蛋瘦肉粥，他还在额外点了三个炒菜，老板分量给得很足，还贴心地配了两大盒米饭，价钱也不贵。
“你拿碗干嘛，一会儿吃完还得洗碗。”折腾了一下午，秦海感觉有些疲惫，其实也没消耗多少体力，但他就是不想动了。
“我洗，吃饭还是要有仪式感的，”汪松把菜倒进盘子里，举起筷子看着他，“问你话呢！”
“我姐最近在公司推行绩效考核制度，她爸考核没通过，要被裁员，”秦海不太愿意谈论自己的家事，于是简单地概括了两句，“可能是想报复吧。”
“她爸不是你大伯吗，”汪松夹了块肉饼放进嘴里，“你姐真够冷血的，亲戚都下得去手。”
秦海没说话，抱着碗扒拉了两口白饭，咽下去的时候感觉饭渣好像堵住了嗓子眼，呼吸都不顺畅了，赶紧起身倒了杯水。
汪松并没有恶意，他说话向来不经大脑，就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个性，虽然这种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胡乱点评的行为非常没礼貌，不过了解他的人都不会计较。
“你们两个好意思吗，”韩陆盯着面前的那碗粥皱起了眉头，“当着我的面大鱼大肉，点的还是我最爱吃的菜，故意气我是吧？”
说着他就把手伸向了桌上的那盘香辣排骨。
“这个菜你不能吃，太辣了，而且很咸，继续喝你的粥。”秦海端起盘子放到了自己面前，反手一巴掌把他的筷子拍了下去。
“操！”韩陆偏过头小声骂了一句。
秦海就像个碎嘴的管家婆，絮絮叨叨地把医生的嘱咐又重申了一遍，他倒没有觉得烦人，反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心里暖烘烘的。
以前打架受伤的时候老妈也会跟他唠叨几句，但次数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关心的话语逐渐变成了无奈的叹气，这两年他连叹气都没听过了。
他并不是真的想吃那盘排骨，汪松不太懂得察言观色，刚才秦海的脸色都变了，他还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脑部神经粗得都能织毛衣了。
韩陆只能用这种方式转开话题，事实上他一点胃口都没有。
动手的时候也没顾虑太多，刚才看到银行卡里的余额他才顿时感觉到了心慌，四百多块能干啥，月底就要交下个季度的房租了，钱从哪儿来？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作为一个领着全额奖学金的优质学霸，公然在学校和外来人员斗殴，如果他是学工处的领导，也会轻罪重判以儆效尤。
眼下这种情况，任何处分都是他无法承受的。
“陆子，你这几天就住秦海这里吧，”吃过晚饭，汪松在厨房里一边洗碗一边碎碎念，“晚上我去你家陪小鑫，别让他看到你头上的伤。”
韩陆没吭声，这也是他的烦心事之一。
自从受伤以后，韩鑫看到血就会特别紧张，甚至会做出一些反常的行为，所以韩陆每次处理伤口都会把他支开，尽量避免刺激到他。
如果汪松没提这茬，他确实不好意思开口，这哥们儿还是有优点的。
“我无所谓，”秦海靠在沙发上点了根烟，转过头看着他，“只要你不介意就行。”
“他又不是女的，介意个什么鬼，”汪松笑着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在制服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你还能把他给上了吗？”
“你去出租房帮我拿几件换洗衣服过来。”韩陆决定收回刚才对他的赞誉，这哥们儿最大的优点就是没有优点……
一句话就能让人尴尬得脚趾抠出套别墅来。
“我还没下班呢，”汪松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今晚物业还要开个会，等我忙完估计都11点了，你先跟海子借套衣服呗。”
韩陆做不到像他这么理直气壮，虽然之前也借过衣服，但毕竟是人家主动提出来的。
“衣服有的是，你随便挑。”秦海倒是挺大方。
“你身上还有别的伤吗，”汪松拉起他的衣服瞅了眼，立马皱起了眉头，“我去，下手真够狠的，要不等会儿你让海子帮你洗澡吧。”
洗你妹啊。
“快滚！”韩陆指着他吼了一嗓子，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按到马桶里冲进下水道。
“怎么了，你俩都是大老爷们儿，有啥可害羞的，以前我还经常帮你搓背呢，”汪松把旺旺从笼子里抱了出来，嘻嘻哈哈地走到门口换好了鞋，“旺旺，我们滚了。”
他反手关上了门，大概是吃撑了没掌握好力度，房门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屋子里一片寂静，韩陆坐在沙发上搓了搓裤腿，目不转睛地盯着漆黑的电视机屏幕，琢磨着该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沉闷的气氛。
秦海忽然起身进了卧室，听动静似乎在找东西。
两分钟后，他拿着一盒类似抽纸巾的东西走了出来，轻轻放在了茶几上：“你洗澡的时候把这个戴上，脑袋就不会沾到水了。”
“你还买这玩意儿？”韩陆低头扫了眼，那是盒一次性浴帽。
“房东留下的，”秦海拎起装药的袋子翻了翻，“你要是不乐意用，我可以拿保鲜膜帮你把头缠起来，不过样子可能会比较难看。”
“就这个吧，”韩陆抽出一个浴帽套在头上，打开手机前摄对准自己，脑袋就跟罩了个垃圾袋似的，非常别扭，“真他妈丑啊。”
“又没让你顶着这个去街上走。”秦海对着手里的药品说明书一通狂笑，乐得停不下来。
“再笑我抽你！”韩陆啧了一声。
秦海没有理会他的威胁，偏过头继续笑，都快压不住声音了。
脖子上还残留着一小片干涸的血迹，从头到脚都黏糊糊的，大概是整个人彻底放松了下来，韩陆感觉浑身酸痛，仿佛跑了场马拉松。
“去洗澡吧，睡觉之前还得换一次药，”秦海收起了笑容，从床头柜里拿了毛巾牙刷递给他，犹豫了半天又问了句，“要我帮你洗吗？”
“不，不，不用了！”韩陆用力摇了摇头，紧张得嘴都瓢了，接过洗漱用品就冲进了浴室，关上门之后又研究了好一会儿，门锁居然是坏的。
反锁按钮不管是摁进去还是弹出来，门都能从外面打开。
“放心吧，我不会对你耍流氓的。”秦海在客厅里喊了一嗓子。
韩陆顿时一阵尴尬，想想又觉得好笑，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于是扬手扒掉了T恤和牛仔裤，脱到只剩内裤的时候，他又有些迟疑了。
还是留着这块遮羞布吧，万一外面那位临时搞偷袭，至少还有层保险。
浴室特别宽敞，站四个人都不显拥挤，还用玻璃推拉门隔出了淋浴间，不用担心洗澡水会溅到马桶上，白色的墙面非常干净，平时应该经常擦拭。
小区和民富村只隔了一堵围墙，居住环境简直是天差地别，他那套出租屋的卫生间还不到两平米，洗头的时候动作大点都可能一脚踩进蹲坑里。
韩陆把外衣裤扔进滚筒洗衣机里，这台洗衣机相当智能，只要按下开始键就会自动运行，这才是真正的傻瓜式操作。
架子上放了许多瓶瓶罐罐，白色的瓶身印满了英文字母，还好他的英语水平过硬，不然连洗发水和沐浴露可能都分不清。
悬在头顶的圆形花洒喷出了温和的热水，滋在身上带起阵阵舒适的暖意，他按了两下压嘴，在手心里接了点儿柠檬草香味的沐浴露。
秦海身上就是这个味道，很好闻，有种小清新的气息。
韩陆抹了一身细腻的泡沫，搓揉了半分钟，舒适的感觉渐渐消失了，湿漉漉的内裤贴在身上怪难受的，还总觉得洗不干净。
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咬牙切齿地勾着裤头往下一拽，弯腰的瞬间，背上的伤处忽然泛起了撕裂般的剧痛，脚底也跟着打滑。
身体失去重心往后仰倒，韩陆还没反应过来，屁股已经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虽然这一摔没觉得有多疼，但姿势却非常狼狈，幸亏脑袋没有磕到墙上，否则肯定会成为明天本地新闻的头版头条，标题他都想好了。
C大学霸不堪重负，含泪在浴室撞墙自杀……
韩陆艰难地扶着玻璃爬了起来，拧着眉踹掉了还挂在脚踝上的内裤，刚直起身子就听到浴室的门锁响了一声，然后猛地朝内打开了。
“你没……”秦海着急忙慌地冲了进来，看到他的瞬间立马就愣住了，“事吧？”
“我操！”韩陆跟他对瞪了起码能有五秒钟才回过神来，赶紧捂住了重点部位，“谁让你进来的，不会先敲门吗，滚出去！”
“不是，”秦海迅速退到门外，“我以为你摔倒了，没想偷窥你。”
韩陆叹了口气，不再搭理他，飞快地洗掉了身上的泡沫，擦干水才发现居然忘了拿换洗衣服，而且内衣外裤还全他妈湿透了。
“你有新的内裤吗？”他顶着那张无法上锁的门问了句。
“你等会儿，”一直守在门外的秦海趿着拖鞋跑开了，没多久就听到他在卧室里喊了一句，“没有新的了，我穿过的你要吗？”
“不要！”韩陆回答得斩钉截铁，都不带犹豫的。
他倒不是有洁癖，小时候他也穿过汪松的内裤，当时汪叔叔还开玩笑说他俩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不过对象换成秦海就有点奇怪了。
内裤这种贴身又私密的东西，本来就容易让人想歪，跟肌肤相亲没啥区别。
他没办法把秦海当成普通男生那样看待，不仅仅因为他是同性恋，总感觉有种小情侣刚交往时的娇羞和害臊，对，就是娇羞。
这大概就是矫情吧，明明臭不要脸的事都干过了……
“架子上有浴巾，消过毒的，”秦海继续喊，“你先出来，我帮你把衣服烘干。”
“嗯……”韩陆无奈地应了一声，扯下浴巾围在了腰上，打开门往外走的时候步子都不敢迈得太大，生怕一不小心就走光了。
秦海蹲在洗衣机前面戳了几下，两秒钟后，滚筒停止了转动，并且发出了哔的一声。
“怎么了？”韩陆靠在门边问了句。
“好像坏掉了……”秦海尴尬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