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宇最近和苏艳妮走得很近，也不斗嘴了，上课的时候还经常坐一块儿，俩人有说有笑的，关系只能用“郎情妾意”四个字来形容。
下课铃一响他俩就并肩走出了教室，毫不在意四周探究的目光，就差拉着小手向全世界宣告“我们恋爱了”，连脑子里缺根弦的沈畅都能瞧出不对劲。
大学校园里的爱情故事就是这么峰回路转，稍不留神就会错过精彩的转折。
“今天还是吃小食堂吗？”韩陆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问了句。
“差点儿忘了告诉你，汪松让你中午去找他，说是要请吃饭，有事找你商量。”秦海没什么可收拾的，他的包里只有一堆零食，课本都没带。
其实汪松说的是让他俩一起去，秦海刻意没有完整转述，有些麻烦更适合单枪匹马速战速决，拖得越久反而容易节外生枝。
“你不去？”韩陆看着他眯缝了一下眼睛。
“我要去修车，昨天被人追尾了，”秦海搪塞了两句，“晚点儿我过去找你们。”
“行吧，弄完了给我打电话。”韩陆没有多问，毕竟开车上路有点小刮擦是很正常的事，况且像他这种没本儿的人肯定不知道发生事故之后要怎么处理。
“嗯。”秦海点了点头，跟他一起出了教学楼。
汪松早上8点就下班了，这会儿应该带着旺旺在宿舍睡大觉，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韩陆往保安室里瞅了眼，然后掏出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
必须赶在谎言穿帮前迅速逃离现场。
“你直接过去找他吧，我先走了。”秦海拔腿就往地下车库冲。
韩陆没吭声，也没采纳他的建议。
秦海把车开出来的时候，他还顽强地站在大门旁边，看到车子后保险杠的凹痕之后，他的眉头才稍稍舒展，转身沿着水泥路往物业宿舍走了过去。
这家伙疑心病还真重……
秦海先到电子厂找肖娟拿了公寓的钥匙，然后去了趟最近的银行。
钱包里的那张储蓄卡他没怎么动过，所以并不清楚卡里究竟有多少存款，平时也就去超市买个菜，偶尔手机扫码付个款，反正要用的时候都有钱。
把卡插进ATM机，输入密码，查询余额，屏幕上显示出了一排数字。
256480？！
秦振华夫妇留给他的现金在另一张卡里，和房产证一起交给了秦敏保管，他记得秦敏说过，这些的都是他从小到大收的压岁钱。
家里穿的用的全是名牌，如果算上之前的花销，估计数目会更加夸张，这些有钱人给压岁钱难道都是以万为单位吗？
秦海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19岁大学生的存款，普通家庭每年能存够5万都算是多的了，他开出租车那会儿，即使全月无休也挣不到六千块。
但他同时又感到非常庆幸，还好卡里的钱够多，昨晚才信誓旦旦地承诺要帮韩陆还债，万一余额不足，他就只能找秦敏伸手或者变卖几件家当了。
他把卡退了出来，拿出手机拨通了威哥的号码。
“哪位？”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威哥扯着嗓子问了句，听筒里的声音有些嘈杂。
“下午有空吗，钱我已经准备好了。”秦海说。
“是你啊，”威哥顿了顿，大概是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没存他的号码，“你小子效率还挺高，我就喜欢你这种爽快人。”
“什么时间，在哪碰面？”秦海没跟他废话，直奔主题。
“现在是12点半……”小弟们的劝酒声戛然而止，威哥这才继续往下说，“下午1点我在江边那个白马公园的长廊下面等你。”
“好，我现在就过去。”秦海挂断了电话。
白马公园离这儿还有一段距离，在滨江路和省道的交汇处，地方比较偏僻，周边只几个还没完工的楼盘和两家不知名的食品厂。
公园临水而建，正中央有座三米多高的白色花岗岩骏马雕像，威哥说的那条走廊就在小树林后面，连着岸上的码头，位置相当隐蔽。
那附近根本就没有饭馆，也没啥值得观赏的景点，平时偶尔有几个钓鱼爱好者会去码头垂钓，威哥刻意要求在那儿碰头，事先应该踩过点了。
秦海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帮人动机不纯，但话又说回来，对方就是一群放债的，总不可能约在星巴克之类的地方收钱吧。
午饭肯定是来不及吃了，而且他也没什么胃口。
沿着河堤往前开了一段，道路左边的高楼被成片的平房和菜地所取代，过了两个红绿灯后，路上连车都看不到几辆了。
秦海把车开进了公园旁边的停车场，空旷的车位上孤零零地停着一台布满划痕的面包车，看来那帮人已经到了。
他推开门走出了驾驶室，轻微的锁车声此刻却听得格外清晰。
公园里连个人影都没有，气氛显得有些诡异，感觉和恐怖片的开头非常相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某跨国军火走私集团的成员。
穿过小树林，秦海一眼就看到走廊尽头的长凳上坐着几个人，大概是为了区分地位，威哥叼着烟坐在栏杆上，双脚踏着凳子，比其他小弟高出一截。
眯眯眼往这边扫了眼，扔掉烟头站了起来，指着他问了句：“钱呢？”
“把你的银行卡号发给我。”秦海没理他，径直走到威哥面前。
“我没有银行卡。”威哥冲他吐了口烟，脸色迅速沉了下去。
“那这钱就没法还了，”秦海的态度非常强硬，“我只能给你转账，13万不是小数目，必须要有流水记录，以后发生纠纷也有据可查。”
他早就猜到对方可能会耍花招，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取现金，先不说会不会被抢，万一这帮人收了钱不认账，他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能有什么纠纷，我放过最大的一笔款子有两百万，照样……”威哥从栏杆上跳了下来。
“我不管你放过两百万还是两千万，想要钱就按我说的做，”秦海立马打断了他的话，“把原始借款合同准备好，再给我开张收条。”
威哥没吭声，恶狠狠地瞪着他，眼睛里喷出的火感觉能有蜡烛头那么大。
“不行就算了，”秦海转身往回走，“你还是去韩陆家门口蹲着吧，看看能不能要到钱。”
“等等！”威哥赶紧叫住了他，不情不愿地从包里翻出了几页A4纸和一本收据。
秦海虽然没有接触过民间借贷，但对于基本流程还是有所了解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和这些人硬钢，或许是突飞猛进的武力值让他有了安全感。
四周一片寂静，耳朵里能清楚地听到笔尖在纸张上划过的声音。
“拿去！”威哥把合同和收条递了过来，上面还有张写了银行卡号的便签纸。
秦海仔细检查了好几遍，两份合同确实都是原件，借款人那一栏写着“韩自强”三个字，这人应该就是韩陆的父亲，收条上的金额也没问题，还按好了手印。
他点开手机银行把钱转了过去，然后迅速掏出打火机烧掉了合同。
威哥的手机响了一声，估计是银行发来的到账通知。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秦海清了清嗓子，这种是非之地他一秒钟也不想多待，但刚转过身就被两个小弟拦住了去路。
“我让你走了吗？”威哥指着他吼。
“这位大哥，钱你已经收了，我不走难道等你请我吃饭？”秦海看着他叹了口气。
“钱是收了，咱俩的帐还没算清，”威哥一把撕开了右眼上方的纱布，“你小子身手不错，老子在街面上混了这么多年，还没碰到过几个能让我脸上挂彩的。”
秦海往他脸上看了眼，眉骨末端有块明显的淤青，微微发肿的皮肤上裂开了一道两公分长的小口子，伤口还挂着几滴殷红的小血珠。
这都一晚上了居然还没结痂……
“你想怎么样，”秦海皱起了眉头，他当时也没觉得自己下手有多狠，“要赔医药费吗？”
“老子还不缺这点儿钱，”威哥冷笑了一声，“你不是很能打吗，我们单挑，你要是能打赢我，这里没人敢拦你。”
秦海没有搭腔，几个小弟围成了一圈，嘴角挂着挑衅的笑容，眼神里写满了兴奋和期待，仿佛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野兽，表情十分狰狞。
威哥的想法其实不难理解，作为一个老大，在小弟面前被人给揍了，面子上肯定过不去，这就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了。
他无非就是想找回点颜面，如果不答应他的话，估计今天是收不了场了。
“行吧，”秦海想了想，又不充了一句，“先说好，不能动家伙。”
“这个你放心，我要是想捅你，昨天晚上你就得进ICU。”威哥捏了捏拳头，慢慢朝他走了过来，指关节发出了咔咔的响声。
秦海不太了解他所谓的单挑规则，也没人喊个开始，他就抡起拳头砸了过来。
威哥的动作相当敏捷，但是力量稍微有所欠缺，秦海抬起胳膊挡下了他的直拳，迅速向后退了两步，站在他背后的小弟忽然推了他一把。
这他妈也能叫单挑？！
他的身体往前一倾，威哥顺势朝他腰部蹬了一脚。
秦海立马侧身转了90度，飞快地闪到了他的身后，威哥的后脑勺活脱脱就像个靶子，只要出手够狠，瞬间就能让他跪倒在地。
但是秦海并没有发起进攻，迟疑了不到半秒钟，反而被他一拳打在了肚子上，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儿把早饭都吐了出来。
如果想要息事宁人就不能动手。
秦海算是看明白了，他能不能打赢都不重要，就算他在这里把威哥干趴下了，对方依然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带人去学校找他麻烦。
流氓是不会讲道理的，所以他只能输。
还没来得及站稳，威哥又冲了过来，一记摆拳重重地砸在了他右边的眉骨上。
钝痛过后，眼前就像是搜不到台的电视机，满屏的雪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