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好奇地看着眼前的那个男人。
这人大概二十出头，长相帅气又不失亲和力，虽然个子不算高，但浑身上下却笼罩着一层精英人士特有的耀眼光芒。
“你是这个品牌的大客户吗，”男人勾着嘴角笑了起来，“上次还在我面前装穷，差点儿就被你骗了，换了身打扮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不是，我……”韩陆的表情有些尴尬，声音顿时低了下去，“我跟同学一起来的。”
“严总，你们两个认识吗？”秦敏的视线在他俩之间来回切换了几次，拧着眉问了句。
“有过一面之缘，”男人似乎没打算详谈，转过头看着秦海，“这位就是贵公司最年轻的董事长吧，我听同行提过很多次了，幸会。”
是最没用的挂名董事长……
秦海很想纠正他的措辞，但今天的发布会看上去相当隆重，显然不适合开这种没正经的玩笑，他跟那人握了个手：“你好，我叫秦海。”
为了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没用，他几乎发挥了百分之百的装逼潜力。
“严总，你先去准备吧，”秦敏举起腕上的手表，“时间差不多了。”
“那咱们晚点再聊。”男人点了点头，转身朝舞台那边走了过去。
秦海望着那人的背影愣了两秒钟，迅速扭头扫了眼身后的韩陆，冲他抛了个巨大的问号，韩陆眨巴着眼睛耸了耸肩。
“那个人叫严谨，”秦敏把半杯香槟放进了从她旁边经过的服务员抱着的空托盘里，“他是这次发布会主办方的负责人，D&L集团的少东家。”
秦海一脸震惊地张大了嘴，原来他也是个富二代，难怪年纪轻轻就爬到了这么高的职位，果然这年头拼的就是爹妈，有没有能力并不重要。
不过严谨就算再没能力也比他强，人家好歹能替公司办点儿实事。
“那他怎么说自己去年以前还一事无成，每天都在为生计发愁？”韩陆立马问了句。
“他说的的确是实话，”秦敏压低了声音，“据说他从小就被寄养在亲戚家，后来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失联了，直到去年才被接回去。”
“这也太狗血了，”秦海感觉在听故事，完全没有真实感，“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靠着家里的关系才混到个高管，典型的纨绔子弟。”
“他可不是纨绔子弟，”秦敏笑着摇了摇头，“严总只在D&L集团待了几个月，然后就出来和朋友一起创业了，他们创办的男装品牌‘简意’发展得相当不错。”
“既然发展得不错，他还回去干嘛？”秦海问。
这波暴击直接把他的颜面震得粉碎，一开始还想着可以拉个盟友，证明他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废物，结果人家压根不屑与他为伍。
“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董青萍迟早要把公司交给他管理，只是缺个契机而已，”秦敏说，“后来D&L集团收购了简意，那些心存疑虑的老员工自然也没话说了。”
“原来如此，”秦海叹了口气，“那他是挺厉害的。”
右前方的投影布上开始播放广告，会场内顿时响起了劲爆的背景音乐，严谨拿着话筒从容不迫地走到了舞台中央。
“感谢各位嘉宾能来参加D&L和SEA集团秋冬季鞋包联名款的发布会，”严谨按动手里的遥控笔，PPT翻到了下一页，“接下来我会给大家详细介绍本季新品的几个系列。”
他的解说非常流畅，甚至都不用去看屏幕上的备注，估计事先做足了准备。
韩陆挺佩服他的，现在的年轻人，家里有钱还这么努力的已经不多了，严谨的成功绝非偶然，那几十页幻灯片想要一字不差的背出来都不容易。
新品介绍完毕后，台下的观众纷纷鼓起了掌，紧接着是模特现场走秀环节，舞台左侧晃出来一个纤腰翘臀的年轻姑娘，猫步走得很有节奏感。
“秦总，等会儿给二级经销商讲解政策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严谨把遥控笔递给秦敏，伸手往兜里掏了掏，“韩陆，咱们去外面抽根烟？”
“嗯……”韩陆猜到他应该是有话不方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他扭头看了眼秦海，犹豫了两秒之后跟着严谨走出了店铺。
二楼的玻璃门正对着商场的扶梯，旁边不远就是洗手间，他俩走到男厕所门口的垃圾桶前面，对视了起码半分钟也没人开口。
“你上次说的那个人就是秦海吧？”严谨率先打破了僵局，给他递了根烟。
韩陆没吭声，低头看了眼烟嘴上方的商标，这个牌子大概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最便宜的香烟了，大部分民工就爱抽这个，经济实惠还够劲儿。
“你不说我也知道，”严谨帮他点了烟，确定洗手间里没有人才继续往下说，“你俩差距挺大的，估计以后的路不太好走。”
什么以前以后的路？
“你误会了，”韩陆琢磨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呛得咳嗽了两声，“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这么紧张干嘛，我都没说你俩是什么关系。”严谨叼着烟笑了起来。
“我又不是傻子，”韩陆啧了一声，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了他的朋友圈里那张两只手十指紧扣的照片，于是问了句，“你是吗？”
“哎，怎么还骂人了。”严谨一脸吃惊地看着他。
“我不是问你是不是傻子，”韩陆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的问题有歧义，“你是那种人吗？”
“不逗你了，”严谨笑得刹不住车，倒了几口气总算缓了过来，然后换上严肃的表情反问了一句，“我要说是的话你介意吗？”
“不介意。”韩陆回答得很干脆，他并不歧视同志族群，只是……
“但你介意别人觉得你也是，对吧？”严谨毫不客气地替他说出了后半句。
韩陆没有反驳，也不想承认。
严谨说的也不全对。
学校里的那群腐女把他和秦海强行推上最佳CP排行榜的时候，他也没觉得有何不妥，甚至根本就没想过要澄清，毕竟谁也不会跑来当面质问。
“是或者不是都不重要，总有一天你会找到答案的，”严谨似乎没打算追问，迅速切换了话题，“你想多挣点儿钱吗？”
韩陆还没从尴尬的气氛中抽离出来，感觉脑子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突然听到这个问题瞬间就想歪了，脱口接了句：“我没打算出卖色相。”
“你的想象力挺丰富呀，”严谨顿时笑出了声，“我是想问你有没有考虑过做直播。”
“直播什么？”韩陆不太理解他的意思，跑偏的思绪就是拽不回来。
虽然明知道严谨说的不可能是那种色情勾当，但证实了对方的性取向之后，他总感觉稍不留神就会被这人给催眠洗脑。
“就聊天唱歌讲故事之类的，或者帮商家带货，”严谨说，“你的外形条件不错，应该很容易涨粉，这可比送外卖强多了。”
“我没做过这行，”韩陆果断地拒绝了他的提议，“以后再说吧。”
“那你再考虑考虑，”严谨没有继续劝说，掏出手机点开了微信里的未读消息，“我还得赶回公司开个会，麻烦你帮我跟秦总说一声。”
秦海往门那边看了看，又把目光转回了T台上。
什么事需要聊这么久……
或许是为了凸显鞋子和包包，那群年轻女孩儿穿得都很素雅，虽然身材高挑凹凸有致，但长相却不算出众，还不如他们班的苏艳妮漂亮。
“公司最近是不是资金紧张，”秦海压着嗓子问了句，“怎么这些模特的脸还没脚好看？”
“她们本来就是专业鞋模，”秦敏强忍着笑，耐心地给他解释，“优点全在那双腿上。”
邪魔？！
难怪走的是歪道。
玻璃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一条缝，秦海赶紧偷偷瞄了眼，看清那人的脸之后，他顿时就愣住了，进来的居然是宋晓宇。
“你怎么会来这儿？”他问得相当直接，都没顾得上掩饰内心的错愕。
“我叫他来的，”秦敏说，“你昨天挂了电话之后也没跟我通气，我怕你一个人不自在。”
“海子，你好像不太欢迎我。”宋晓宇看着他眯缝了一下眼睛。
“你想多了，非常感谢您的大驾光临。”秦海扯了扯嘴角。
喇叭里的音乐声消失了，秦敏没有理会他俩的奇葩互动，在热烈的掌声中转身走上了舞台，因为关系到经销商的利益，嘉宾们听得格外认真。
“我听敏姐那话的意思，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宋晓宇问。
秦海还没来得及开口，韩陆就从门外走了进来，气氛顿时陷入了尴尬。
这两个人平时就看对方不顺眼，吵架拌嘴简直是家常便饭，万一哪句话没说对路，恐怕发布会就要改成哪吒闹海的拍摄现场了。
秦海赶紧把他俩拽进了旁边的小仓库里，反手锁上了房门。
仓库里放着几排货架，上面堆满了鞋盒，虽然防爆灯的光线有些昏暗，但隔音效果还不错，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他们三个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你把我们拉到这里来干嘛，”韩陆说，“放心吧，我不会跟他吵的。”
“谁他妈要跟你吵了，”宋晓宇指着他吼，“海子，我不是让你离他远点儿吗，你怎么还跟他搅在一起，这人就是个骗子。”
秦海心里猛地一惊，隐约猜到了他接下来的爆料内容。
“你说谁是骗子？”韩陆也冲他吼上了。
“就你，我已经找人调查过了，”宋晓宇冷笑了一声，“你和你弟弟住在民富村108号二楼的出租屋，平时放学你会去送外卖，周末在六中附近的快餐店打工，我没说错吧？”
韩陆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转过头往这边看了眼。
“我没把你的事告诉过任何人！”秦海立马举手起誓。
韩陆因为高中时的那段经历一直让自己游离在人群之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秦海非常害怕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就这么坍塌了。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宋晓宇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秦海顿时觉得懊恼不已，他的话几乎坐实了宋晓宇的调查结果。
这下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