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洁员来打扫房间了？
前台小姑娘给错客人房卡了？
小偷光天化日入室行窃了？
短短的0.5秒钟里，韩陆居然假想出了三百六十种稀奇古怪的可能性，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投诉这家酒店，接着又低头往身上扫了眼。
秦海的胳膊还搭在他的肩上，依旧维持着入睡前的姿势，此时此刻他俩盖着同一床被子，身上都只有一条内裤，亲密无间地搂在一块儿……
如此暧昧的画面任谁看了都很难不想歪。
韩陆一把甩开了他的胳膊，掀开被子跳下床，随手抄起了书桌前的椅子，瞬间进入了一级警备状态，双眼紧盯着转动的门把手。
房门打开了，就在他准备把椅子轮过去的时候，汪松的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
“操！”韩陆指着他吼了一嗓子，“你他妈哪来的房卡？”
秦海就跟被雷劈了似的，连个苏醒的过程都没有，直接撑着床垫坐了起来。
“哎，吓死我了，”汪松缩了缩脖子，闪到了门背后，“你们不是有两张房卡吗，我昨晚临走前在桌上拿了一张，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
“我他妈才被你吓死了，还以为进贼了，”韩陆放下了椅子，拽着他的胳膊就是两巴掌，“要不是老子耳聪目明，你早就归位了。”
“至于吗，”汪松搓了搓手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在偷情。”
秦海顿时涨红了脸，拉起被子盖住了胸口，盯着他问了句：“你手里提的什么？”
韩陆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汪松身后拖着个硕大的黑色行李箱，装两具尸体都还有富余，要是附近发生过命案，他绝对会是头号嫌疑人。
“别提了，”汪松叹了口气，“我一到家就被那两个老家伙说教了半天，还劝我辞了保安的工作回来搬砖，要不是我大半夜溜出来，这会儿已经被软禁了。”
“那你怎么现在才过来，”韩陆问，“昨晚去哪儿了？”
“我不是怕影响你们休息吗，就在旁边的网吧里坐了一夜。”汪松打了个哈欠。
这话听着怪别扭的，韩陆忽然嗅到了尴尬的气息，抓起床头的牛仔裤就往腿上套，还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差点儿摔到床垫上。
明明啥也没干，不知道心虚个什么劲。
“你咋想的，”秦海迅速切换了话题，“行李都打包好了，打算离家出走吗？”
“差不多吧，”汪松一脸悲壮地昂起了头，“我要为爱走天涯。”
“走你妹的天涯，”韩陆穿好衣服，拿着毛巾牙刷进了浴室，“你爸妈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要抓你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他俩都要上班，哪有闲工夫来抓我，”汪松不以为然，“大不了我换份工作。”
吃早饭的时候，他又对肖娟叙述了一遍自己的伟大理想，不过并未收获预期中的认可，但事已至此，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接了韩鑫和旺旺之后，韩陆扒着车窗探出脑袋，抬眼看了看大姨家客厅的窗户，车子开出了小区，曾经熟悉的景象缓缓退向身后。
过了收费站，县城离他也越来越远，以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韩陆转过身靠在椅背上，车子压着120码的限速飞驰在高速上，看似遥远的山峦没多久就被甩在了后头，道路两旁不断闪过的树影让他感觉有点眼晕。
“你得学会往前看。”
他忽然想起了秦海的话，于是收拢了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
抵达C市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整个上午都在车里待着，唯一的活动就是途经服务区上了趟厕所，这帮人都没什么胃口，于是商量着各回各家。
秦海先把肖娟送回了电子厂，又在民富村的路口把韩陆和韩鑫放了下去，然后把车开进了小区的地下车库，车里就剩了他和汪松两个。
“你也赶紧回宿舍补个觉吧，”秦海锁好车，冲他挥了挥手，“以后的事等睡醒了再想。”
“没啥可想的，老子心如磐石。”汪松拖着行李箱就往出口走。
“你以为在拍还珠格格呢。”秦海笑着进了电梯厅。
“秦海，谢啦！”他的手刚按下按钮，汪松忽然叫了他一声，“我也没想到陆子会愿意回去，可能是因为有你在吧，我看得出来你俩关系不一般，别辜负他。”
秦海愣了五秒钟，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处。
什么意思？
对着电视发了一下午的呆，他也没想明白汪松那句话的含义，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俩的思维应该不在同一个维度。
汪松就不是个细腻的人，况且他和韩陆也没做出过分亲密的行为，这个关系不一般估计指的是朋友关系，但加“别辜负他”几个字之后，感觉就变味了。
别开生面的周末总算是过去了。
周一上课的时候，秦海的脑子里不断上演着各种狗血神剧，先是汪松和肖娟主演的现代版梁祝，紧接着又替换成了他和韩陆的耽美虐恋。
中途换教室和午休的时间如同广告插播，等到剧集落幕，太阳都已经下山了。
他挺佩服自己的，大白天就能睁着眼做梦。
“你好歹也听听课吧，”韩陆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课本，“下个月就要期中考了。”
“像我这么优秀的学渣听不听都没差，反正都是不及格，”秦海背起根本就没打开过的书包，压低声音问了句，“你晚上要去打工吗？”
“嗯，怎么了？”韩陆也小声反问。
“秦海！”教室门口有人喊了一嗓子，周围的同学全都转头看了过来。
这声音太有辨识度，仿佛一颗煮熟的糯米团子滑进了耳朵里，不用看都能猜到是谁，秦海叹了口气，绕过韩陆走出了教室。
“昨天你们怎么没来参加谁团活动，”李萌笑嘻嘻地迎了上来，“你上次带去福利院的那些桃酥大受好评，我本来想让你做个现场教学的。”
“不好意思，周末去了趟外地，”秦海扯了扯嘴角，“你想学的话我可以录个视频发给你。”
其实星期六那天他就收到了李萌发来的消息，不过当时状况频出风波不断，他也顾不上回复，到家以后又把这事儿给忘了。
韩陆坐在椅子上没动，直勾勾地看着他俩。
“你别误会，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李萌一脸娇羞地扭捏着，往他跟前凑了凑，“晚上有空吗，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什么事？”秦海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就是，那个……”李萌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吱吱呜呜了半天也没把话说全。
秦海被他唐突的举动弄得尴尬不已，脑子里顿时闪过一大堆不健康的画面，总感觉他下一秒就会冒出和床有关的句子来。
“我BF这周五过生日，我想给他个惊喜，”就在他准备拒绝的时候，李萌又开口了，“你的眼光好，能帮我挑件生日礼物吗？”
你是从哪看出来我眼光好的……
这话秦海没好意思说出口，琢磨了好一阵儿他才反应过来BF就是男朋友的意思，立马松了口气，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没问题，现在就出发吧。”
“太好了，”李萌兴奋地一蹦三尺高，拉着他就往楼梯间跑，“咱们去D&L中心Mall。”
“哎！”韩陆忽然叫住了他，“请我吃晚饭。”
“我有事儿，”秦海扭头看了他一眼，掏出饭卡塞到他手里，“你自己去吃吧。”
李萌干咳了两声，勾着嘴角冲他回了个抱歉的微笑，然后拽着秦海走出了教学楼，商学院情歌王子和C大出柜先驱者并肩而行，很快就成为了路上一道亮丽的风景。
这种奇妙的组合引得周围女生纷纷侧目，但大多数人脸上都透露着不满。
秦海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公寓把车开出来，李萌已经伸手拦下了一辆的士，他俩在众目睽睽之下坐进了后座，还好司机没有受惊拒载。
“你跟我一起逛商场，”李萌顿了顿，“韩陆不会吃醋吧？”
“吃什么醋，”秦海有些无语，不动声色地瞟了眼司机大哥，“我跟他就是普通朋友。”
“是吗，”李萌靠在椅背上笑了起来，“我感觉他刚才的眼神有杀气。”
秦海没说话，实在是不是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并不想在出租车里讨论这种话题，只能沉默地转过头，假装欣赏窗外的街景。
其实李萌会来找他一点也不奇怪，毕竟上次他在咖啡馆已经间接地承认了自己的性取向，学校里肯定还有其他同志，但一般人都不会坦白。
所以李萌自然而然把他当成了队友，虽然他并不需要这种相互慰藉。
不过帮个忙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男……”秦海清了清嗓子，“你家那位都有啥兴趣爱好，想好买什么了吗？”
“爱好啊，”李萌沉思了一会儿，眉头逐渐拧了起来，表情仿佛在拍摄治疗便秘的药品广告，“他爱好学习，我总不能送本专业书吧。”
“除了学习呢，”秦海问，“难道他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看书吗？”
“他还喜欢夜跑！”李萌忽然提高了声音。
“那就简单了，”秦海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抠了抠耳朵眼，“送双跑鞋或者送块智能手表都行，你有预算限制吗？”
李萌点开了手机银行，看了眼卡里的余额：“三千块以内。”
这个预算还挺宽裕的，只要不买奢侈品，基本上可以闭着眼睛选，秦海有些感慨，现在的大学生出手还真阔绰，送个生日礼物都是大几千。
他读书那会儿，条件差点的小情侣庆生还在互赠手绘贺卡……
“送鞋会不会不太吉利啊，”李萌小声问，“感觉像是要把人送走的意思。”
“那就手表，”秦海也听过这种说法，不过他从来没当回事，“运动服也可以。”
“好。”李萌点了点头。
出租车停靠在了D&L中心Mall的正门前，李萌抢着扫码支付了打车费，推开门下车，秦海跟在他身后进了商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上电梯的时候，余光扫到一个人影闪进了旁边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