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轴出场的是个法学院的女生，这姑娘身材瘦瘦小小，属于小鸟依人那一挂的，但她的声音一出来就把所有人都给惊着了。
“我去，”舞台旁边的工作人员小声感叹了一句，“居然敢唱《山路十八弯》！”
从公布分数的那一刻起秦海就感觉有些恍惚，原本想着只要能晋级就不错了，没想到结果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猛然间听到那声气贯长虹的高音，他顿时被吓得魂魄归体，立马抬头看了过去。
这姑娘估计是货真价实的少数民族，天生就有一副洪亮的好嗓子，唱歌的时候脸上全程带着笑，表情非常鲜活，肢体语言也相当丰富。
看得出来她很重视这场比赛，上台前还自备了一个小背篓。
秦海试着爬了一下音阶，这首歌的原调还真不是普通人能驾驭得了的，很难想象那个身材娇小的女生居然拥有这么强的爆发力。
大概是声带长时间超负荷运作，小姑娘结尾的那个高音飙到一半就收住了。
堪称完美的发挥最后却出现了小瑕疵，秦海都替她感到可惜，不过观众对她的认可并未受到丝毫影响，掌声和喝彩持续了将近二十秒才落幕。
评委们交头接耳商议了半天，艰难地提起笔在卡片上写下了分数，丁雨芹迅速做好统计，然后一脸兴奋地朝这边眨了眨眼。
什么意思？
结果公布的那一刹那，秦海整个人都懵了。
那姑娘拿到了46分，以0.5分的微小差距屈居第二名，亲友团和工商1班赶来助阵的同学都高兴得蹦了起来，尖叫声瞬间引爆了全场。
校领导直接公布了晋级决赛的选手名单，不管接下来的战况如何，这些人都是当之无愧的校园十佳歌手，实力毋庸置疑。
接到晋级卡的时候秦海都还没缓过劲儿，站在台上就跟梦游似的。
“秦董，下场比赛我能来看吗，”Amy往棉片上倒了点卸妆液，笑着凑到他面前问了句，“我把刚才拍的视频发到公司群里了，好多同事都喊着要来听现场。”
“当然可以，造型师怎么能缺席。”秦海赶紧闭上了眼睛。
小礼堂外头还有不少流连忘返的歌迷，大伙儿都在人行道的树荫底下躲太阳，手机从刚才起就一直响个不停，微信右上角的未读标记还在不断攀升。
“小海，我把你唱歌的样子都拍下来了，”肖阿姨举着DV冲他招了招手，“回头我就找人把视频刻成光碟，必须好好珍藏。”
“我请大家吃晚饭，”秦敏数了数人头，“就当是庆祝咱们家出了个歌星。”
“逸哥的车可以坐七个人，”宋晓宇立马表示赞同，“剩下的都跟我走。”
他们几个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去哪吃饭，秦海根本找不到空档插话，只有韩陆站在几米开外的垃圾桶旁边沉默地抽着烟。
“你教的方法还挺管用，”他走过去把手一伸，“给我也来一根。”
“我随口说的，没想到你还当真了，”韩陆把烟和打火机塞到他手里，“我从来没参加过学校的比赛，唯一一次登台就是代表新生发言。”
“厉害，”秦海叼着烟给他鼓了个掌，“随口说都能给出这么有价值的建议。”
“你也不赖，”韩陆也跟着鼓起了掌，“紧张得要死还能拿到第一。”
虽然之前也经常抬杠，但这次的感觉却有些不同，对视了两秒钟后，他俩几乎同时笑了起来，尽管并没有聊到什么好笑的话题，可就是莫名的想笑。
“海子，你坐我的车。”宋晓宇转着钥匙扣走到车位旁边。
“你要是不着急打工的话，”秦海掐灭了烟头，心情忐忑地问了句，“赏个脸一起去？”
“嗯。”韩陆答应得很爽快。
球队的几个人都爬上了何逸的丰田霸道，赵丽君站在车门前有些犹豫不决，眼睛一直往这边瞟，似乎不想和那群男生挤在一块儿。
“那我也坐宋晓宇的车吧。”就在她迈出脚步的瞬间，苏艳妮抢先冲了过来。
赵丽君愣在了原地，脸色黑得仿佛涂了一层色号最深的粉底液，最后在那帮人急切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钻进了车里。
“海子，你坐副……”宋晓宇降下车窗，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你俩坐后座吧，我晕车，”苏艳妮飞快地拉开了副驾的车门，“前面没那么颠。”
“这是奔驰，避震效果杠杠的，你当我开的面包车呢，”宋晓宇斜眼瞅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鼠药，”苏艳妮也瞅着他，“再不闭嘴我马上毒死你！”
秦海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两人就跟冤家似的，任何小事都能争得你死我活，这会儿理所当然的站在了对立面。
车子发动后，他把空调的出风量调到最大，胳膊往座位上一放，然后就僵住了。
他的掌心压在了韩陆的手背上，温热的触感如同电流般划过肌肤，全身的血液瞬间涌上了脑门，感觉头皮都快烧起来了。
这种不经意的肢体接触居然让他产生了醉酒的错觉。
不过韩陆并没有把手移开。
秦海壮起胆子靠在椅背上装死，神色自若地盯着车窗外面快速闪过的街景，他感觉自己挺没出息的，为了占点儿便宜居然能这么不要脸。
韩陆依旧毫无反应。
这是默许了还是睡着了？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秦海用余光偷瞄了一眼，瞬间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韩陆坐在旁边不声不响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这场面简直比拍鬼片还恐怖。
他立马把手缩了回去，抬起大腿死死压住了手掌，并且装出“我又不是故意的”无辜眼神，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如同戏精附体。
“我要喊非礼了！”韩陆指了指前面那俩，朝他做了个口型。
“随便！”秦海也不甘示弱地回了个口型。
韩陆眯缝了一下眼睛，身子往前一顷，脑袋伸到两个座位中间：“非……”
“什么飞？”宋晓宇看着前方拥堵的十字路口，“现在是晚高峰，我也想飞。”
秦海连忙伸手在韩陆的大腿上用力掐了一下。
韩陆抽了口气，搓着腿干咳了两声：“飞机模型还不错。”
“算你识货，”宋晓宇得意地拍了拍黏在中控台上的摆件，那是三架底座装着弹簧的微缩版民航客机，“我爸托朋友从德国带回来的。”
秦海转过头对着车窗就是一通无声的狂笑。
车子开进了市中心的风帆花园酒店，这家五星级酒店坐落在江边，远远望去仿佛一艘巨大的玻璃帆船，整栋楼在晚霞的映照下闪着金光。
大伙儿跟着秦敏进了三楼的自助餐厅，经理热情地迎了上来，亲自替他们安排座位，餐台上堆满了各种高档食材，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沈畅同学终于吃到了梦寐以求的海鲜大餐，放下书包就迫不及待地去扫荡了。
靠窗的角落基本都是两人桌，因为离自助区比较远，大部分顾客都不乐意坐这边，不过秦海倒是觉得挺好，清净得很，就算放声聊天也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而且他还可以名正言顺的和韩陆待在一块儿。
“大家都别愣着，想吃什么自己拿，”秦敏拿起汤勺敲了敲杯子，“到了这里就各顾各了。”
“好嘞，”何逸端着餐盘站了起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凑什么热闹，先去帮我拿份什锦沙拉，还有烤鹅肝和金枪鱼刺身，饮料要苹果汁，”秦敏瞪了他一眼，“你不属于‘大家’这个行列。”
“太残忍了……”何逸叹了口气，灰溜溜地去跑腿了。
大伙儿嘻嘻哈哈地跟在他身后离开了座位。
“咱们也去拿吃的吧，”秦海拽着韩陆就往大厅走，看到琳琅满目的菜品后瞬间没了主意，“怎么都是生的，吃完不会集体窜稀吧。”
“少爷，你别告诉我之前没吃过自助餐，”韩陆一脸震惊地看着他，“放在冰块上的那些是刺身，本来就是生吃，蟹腿和龙虾已经煮熟了，牛羊肉和贝类都是现做的。”
“你懂的还真多，以前常来吗？”秦海拧着眉问了句。
他的确没吃过自助餐，千禧年那会儿，C市连星巴克都还没进驻，这么洋气的玩意儿跑遍全省也找不出几家，哪像现在这样遍地开花。
一个小姑娘从旁边的餐台上拿了两碟三文鱼和北极贝，又走到冷藏柜前把几个带数字的号码牌夹在了装着生牛排的盘子上。
厨师立马接过盘子，把里头的牛排放在灶台上翻面煎烤，淋上酱汁后和号码牌一起送到了取餐区，那姑娘逛完一圈回来，端着自己的盘子走了。
原来是这么个流程，秦海顿时尴尬得脚趾抠地。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韩陆说，“本地电视台的美食节目介绍过这家餐厅。”
“我们怎么没有号码牌，”秦海硬着头皮追问，“这里的顾客还分等级啊？”
“在我这儿，每桌都有，这东西可以循环使用，”韩陆从裤兜里掏出了四个塑料牌，“你太小看自己了，就算顾客分级你也肯定是钻石VIP。”
“谢谢夸奖！”秦海伸手抢过牌子，点了两份澳洲雪花牛排。
这种高档餐厅除了价钱太贵以外几乎没有其他槽点，用的食材都非常新鲜，味道也相当不错，而且所有菜品都不限量。
韩陆似乎对牛排很感兴趣，接连吃了三份还有些意犹未尽。
“不够的话我再去点。”秦海扒拉了几口盘子里的扬州炒饭，估计整间餐厅也找不出几个像他这样花几百块跑来吃炒饭的顾客了。
“我吃饱了，”韩陆摇了摇头，摸着肚子小声说，“要是韩鑫在这肯定比我吃得还多，他从小就爱吃肉，尤其是牛肉。”
秦海琢磨了一会儿，自助餐应该是不允许外带的，但他还是对着秦敏那桌喊了一嗓子：“姐，这个牛排好吃，我能打包两份带回去吗？”
韩陆瞪大眼睛看着他，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可以，多花点儿钱就行了。”秦敏起身去了趟吧台。
离开餐厅的时候，经理毕恭毕敬地把两个打包盒递到了秦海手上，他悄悄冲韩陆眨了眨眼，左手背在身后比了个V。
何逸把大伙儿送到学校门口之后，肖阿姨也从车里跟了出来：“小海，国庆那天刚好是中秋节，你和小敏都早点回家团圆。”
“最近有个新品发布会，公司一堆事要忙，我就不回去了。”秦敏冷着脸说了句。
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