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姐不但入戏太深，力气还大得惊人，估计是剧组花重金请来的王牌女配。
钢尺的末端直接顶到了嗓子眼儿里，韩陆只觉得喉咙发痒，胃里跟着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儿当场呕吐，赶紧倒退了两步，大口喘着粗气。
刚才他和秦海险些亲了个嘴，但是画面却毫无浪漫可言，甚至有些滑稽。
“卡！”陈哥再次暴起，言辞犀利地把大姐训斥了一顿，幸好现在的摄影机用的都是闪存和记忆卡，不然这场戏光是胶片就得浪费大半箱。
磕磕绊绊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撑到拍摄结束，韩陆感觉比刚参加完铁人三项还要疲惫，有气无力地瘫在了椅子上。
“效果很好，你们两个特别上镜，完全不输流量明星，”陈哥在笔记本上回放视频片段，“电视台最近正在筹备一部室内情景剧，有兴趣来当演员吗？”
“还是算了吧，我没那个天分，”韩陆凑过去看了眼，“拍电影比做直播难度高太多了。”
“那是肯定的，”陈哥笑了笑，“直播间才多少观众，主播都是随性发挥，就算说错了话也能给兜回来，第一次能有这个水准已经很不错了。”
韩陆盯着电脑屏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影像的滤镜很厚重，还自带美白和磨皮效果，灯光也打得非常玄幻，好几个镜头都给人一种身处锅炉房的错觉。
“这也太亮了吧，”秦海皱起了眉头，“观影的时候都得配个电焊防护罩了。”
“青春偶像剧都是这种光效，”陈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起身点了根烟，“你们赶紧去2号摄影棚，今晚还要拍摄一组宣传照。”
“那边都准备好了，”林姐站在走廊里喊了一嗓子，“思思，你帮他们补补妆。”
“好嘞！”思思拎着化妆箱走了过来。
2号摄影棚在过道的右边，隔壁就是更衣室，之前有个剧组在里头支了块绿布拍古装戏，这会儿场景和设备都重新布置过了。
房间中央扑了一块巨大的白色绒毛地毯，目测起码有三米宽，地毯两端架起了补光灯，强光照在蓬松的绒毛上营造出了雪地的效果。
“两位帅哥，过来躺好。”场边的休息区里坐着个光头男，手里的单反正对着这边，调试完镜头后笑嘻嘻地朝他俩招了招手。
这人的形象和摄影师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刑满释放的气质，这种天气居然只穿了件紧身背心，胳膊上那条细长的刀疤格外刺眼。
要说他曾经杀了几个人韩陆都能信，听到那句“过来躺好”的时候，总感觉下一秒就会冲进来一帮小弟，扒光他俩按在地上拍果照。
“他是这家工作室的老板，波哥，”林姐领着他俩走到光头跟前，“宣传照由他亲自操刀。”
“老林，你从哪把他们挖出来的，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波哥色眯眯地捧着相机按了几下快门，“你之前带过来的那些模特跟他俩一比就差远了。”
“我警告你，别动歪脑筋，”林姐半开玩笑地骂了句，“不然我要你好看。”
“这么严肃干嘛，我就是纯欣赏。”波哥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韩陆挺佩服林姐的，各种三教九流的货色她都能应付自如，掌握着大量的人脉资源，完全不像一般的中年妇女，生活重心都放在了家庭和孩子身上。
虽然外型比较油腻，但波哥干起活来却一点儿也不含糊，既然他能把这间工作室经营得风生水起，在专业领域就绝对不会是泛泛之辈。
韩陆按照他的要求平躺在地毯上，秦海从反方向躺了过来，他俩排成一条直线，脑袋贴在了一块儿，余光里能看到对方的侧脸。
“头不要偏，视线慢慢移过去，”波哥站在场边指挥，“对，用瞟的。”
“要瞟到什么角度，”秦海斜着眼睛小声问，眼眶里近乎全白，样子特别渗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边上躺了具尸体，“这样行吗？”
棚内的工作人员纷纷捂着嘴笑了起来。
“过头了，”波哥啧了一声，“咱们拍的校园剧，不是恐怖片……”
韩陆憋了半天，这会儿也绷不住了，笑得在地上打滚，类似意境的海报随手就能在网上搜出一堆，没吃过猪肉也该看过猪跑吧。
他不禁怀疑秦海是不是从火星移民过来的，之前他一直觉得这人衣品还不错，平时应该没少关注潮流资讯，就算依葫芦画瓢也不会差到哪去。
看来他还是高估了秦海，茶几下面的那几本时尚杂志估计也是房东留下的。
“不是要你刻意去看他，就是一种意境，”波哥赶紧做了个示范，“意境懂吗？”
“……懂了，”秦海点了点头，然后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刚才的表情也挺恐怖的。”
波哥啧了一声，盯着镜头捕捉到的画面，换了好几个位置才找到合适的角度，指着他俩比划了一阵：“小韩，你右边的胳膊抬起来，把手放在他耳朵边上。”
韩陆立马心领神会，胳膊绕过秦海的头顶，手掌贴住了他的侧脸。
“小秦，你用掌心按住他的手背，”波哥犹豫了一会儿，大概是怕他又整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姿势，直接过去帮了他一把，“很好，保持住别动。”
咔咔咔嚓嚓嚓。
快门声顿时响成了一片，波哥捧着相机看了看回放，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似乎对自己的杰作相当满意，哈喇子都快从嘴角溢出来了。
“瞧你那点儿出息，你看过的帅哥还少吗，”林姐推了他一把，“都快10点了，先办正事，修图的时候你再慢慢欣赏吧。”
下一个镜头需要借助的道具是把棕色的欧式雕花软包椅，按照波哥的指示，秦海走到白色的背景布前面，侧身对着相机坐到了椅子上。
“小秦，你靠着椅背往后仰。”波哥把单反固定在了三脚架上。
“啊？”秦海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斜眼躺勉强还能跟艺术感沾点儿边，翘椅子这种动作不但懒散而且还显得很幼稚，拍出来能看吗？
“后仰，”波哥重复了一遍，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双腿离地的那种。”
“那我不就摔地上了吗？”秦海坐着没动，一脸错愕地瞪着他。
“哎，我还没说完呢，”波哥叹了口气，“小韩，你要赶在他倒地之前接住他。”
韩陆也是一脸的诧异，愣在原地琢磨了半天，似乎在揣摩他想要的那个画面，眉头渐渐拧了起来，摄影师的脑回路果然和正常人不一样。
“扶起椅子的同时你们要看着对方，”波哥继续解释，“刹那间的凝视。”
“哦……”韩陆眼珠子轱辘转了两圈。
“你千万别开小差，我可不想摔成脑震荡。”秦海扭头看着他，忍不住嘱咐了两句。
“放心吧，有我呢。”韩陆冲他眨了眨眼。
那种身体悬空无法自控的失重感，光想想都会令人坐立难安，虽然砸在地砖上死不了，但是会痛，这要是换成别人，秦海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做这种蠢事。
有我呢。
韩陆的这句话让他瞬间平静下来，他知道有双结实的手臂正在随时待命。
波哥数了三声，秦海脚尖点地往后一仰，椅背和地面的角度还没打开，他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身体顿时停在了半空，他连忙转过头看向身后。
引入眼帘的是韩陆勾起的嘴角。
“不对不对不对！”波哥没有按下快门，“表情不对，不是这种感觉，我要眼神里带着惊恐，就像突然之间摔倒，突然被抱住，然后突然回头。”
秦海被他的一串“突然”弄得头昏脑涨，本来就是按部就班地拍摄，哪来的突然。
又试了几次之后，波哥依然没有get到想要的感觉，语气也变得急躁起来，要不是看在他俩并非专业模特，估计早就破口大骂了。
秦海也失去了耐性，没等波哥开始倒数就用力蹬了一脚，椅子猛地向后翘起，下坠的速度快得惊人，这次是真的把他吓到了。
就在他的后脑勺即将着地的瞬间，韩陆飞上扑上来托住了椅背，用力抬了一把。
秦海回头的时候似乎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惊恐快速闪过，不用照镜子都能想象得出自己的面部表情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快门声顿时响起，波哥一连拍了十几张，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好！”
好个屁啊！
工作人员全都涌了过来，看到他俩毫发无伤，这才松了口气，秦海强忍着骂人的冲动站起身，恨不得直接拂袖而去，这他妈拍的是心跳回忆吧。
为了挣这一万块，差点儿把小命都赔上了。
“今晚就到这儿吧，”林姐大概是看出了他的不满，赶紧上前安抚，“你们可以先回去了，明天给自己放个假，周五再拍下一场。”
秦海点头应了一声，走到隔壁更衣室把演出服换了下来，招呼也没打就离开了摄影棚。
“咱俩还没卸妆呢，”韩陆迅速跟进了电梯，“你刚才是不是生气了？”
“我现在也没消气，”秦海顶着一张大白脸，手指狠狠地戳着控制面板，电梯中途没有停，直接抵达了负一楼停车场，“早知道这么麻烦我绝对不会签约。”
“那怎么办，电影都开拍了，现在才说不演要赔违约金吧？”韩陆似乎也很郁闷。
秦海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靠在椅背上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呼出，残存的理智让他很快平静下来：“再坚持一下吧，也许我还不太适应。”
他并不在意赔点钱，但中途放弃的话，那些幕后工作人员付出的心血就白费了，说不定直播也会被取消，这种结果显然是韩陆无法承受的。
不管从哪方面考虑，临时打退堂鼓都说不过去。
“我也不适应，”韩陆叹了口气，抓过他的手放在腿上揉了揉，“其实你不用迁就我。”
“你是我男朋友，迁就你是应该的，”秦海笑着在他手心里抠了两下，“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等会儿给我煮碗面当宵夜吧，我饿了。”
“没问题，我也饿了。”韩陆答应得很爽快。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11点多了，客厅还亮着灯，秦海刚推开门就听到卧室里传来了旺旺的惨叫声，糟糕，难道是遭贼了？
他顾不上换鞋，直接冲了进去，看到眼前的景象后，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韩鑫从布娃娃身上扒下来一条碎花裙子，正往小狗的脑袋上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