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韩陆的脑子里全是房东大妈愤然离场的画面，大妈平时挺蛮横的，吵起架来伶牙俐齿、霸气十足，难得看到她被怼得哑口无言。
或许是本来就理亏，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虽然闹得有点僵，但韩陆却感觉特别畅快，他从小到大都不喜欢跟人起争执，能动手就尽量不动嘴，已经习惯了用拳头解决问题。
不过他的方式在某些特定的场合并不适用，就比如刚才。
印象中秦海一直是个很和气的人，今天的举动再次刷新了韩陆对他的认知。
海子哥真霸气！
这家伙似乎远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我真的要赖到租约期满再搬吗，”上电梯的时候，韩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其实也没几天了，你犯不着为了赌气跟她硬钢。”
“早一天晚一天搬都无所谓，主要是房东的态度很有问题，”层门打开了，秦海进了电梯，“有些话你不方便说，那就让我来帮你说。”
韩陆扯了扯嘴角，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很少有人会帮他说话，小时候即使他被邻居欺负了，老妈也会不问青红皂白地先把他数落一顿。
有一次隔壁那栋楼的小孩儿嘲笑他是杀人犯的儿子，韩陆气不过跟他吵了两句，那人扑上来就要往他身上踹，结果被台阶绊倒摔了一跤，趴在地上哇哇大哭。
老妈赶过来之后不停地跟那孩子的家长道歉，还当着邻居的面扇了他一耳光，他当时很不服气，难道就因为他们家没钱，所以必须夹着尾巴做人吗？
或许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为此他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没有人能保护你，凡事都得靠自己。
但这个观念今天却有些动摇了。
回到房间后，秦海蹲在地上开始对着说明书组装手机支架，倒腾了半天连个底座都没装好，就这动手能力，估计还不比不上韩鑫。
“我来吧，”韩陆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伸手把他拽了起来，“你小学的手工课是不是没及过格，照着安装图都不会装吗？”
“这图纸有问题，”秦海叹了口气，“零件上标的那些序号乱七八糟，而且都长一个样，为什么不直接装好了再发过来。”
“那得用多大的包装，”韩陆扫了眼说明书，只花了五分钟就把三脚架拼好了，“网上买张床都是给你发几块板子，要师傅帮忙装就得加钱。”
“我又没网购过，”秦海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我记得以前去家具城买这些东西都是整件送货，还有人把沙发吊上楼，从窗户里塞进屋的。”
“你是穿越来的吧，现在的公寓动不动就是十几二十层，你吊一个试试，”韩陆转过头看着他，指了指盒子里的LED灯，“把那个递给我。”
秦海赶紧搭了把手，固定好灯圈，架子就组装完了，和图片一模一样。
“快到饭点了，我先去做饭，”韩陆得意地站起身，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咱们下午两点开播，你想想开场白，最好写下来。”
“哦……”秦海应了一声，跟着他进了厨房，抓起一把菠菜蹲在了垃圾桶边上。
“我让你去想开场白，你跑来择菜干嘛？”韩陆皱起了眉头。
“嗯。”秦海点了点头，依旧蹲在那儿择菜。
韩陆放下菜刀，靠在橱柜上看着他。
“一边干活一边想不行吗，”秦海头也没抬地回了句，“我有点紧张，啥都想不出来。”
韩陆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刀继续切肉，这个任务对于学渣秦海来说确实挺艰巨，就算是他这样的学霸，此刻脑子里也是中一片空白。
吃过午饭，秦海打开APP登陆了林姐发来的账号，看到昵称的瞬间，他俩同时愣住了。
海陆CP的浪漫小屋？！
什么鬼！
韩陆接过手机，点进了直播间，这才发现软件自带美颜功能，有几个滤镜还能给主播加上化妆效果，只是看着很不自然，脸都快磨成A4纸了，嘴巴红得像刚吸过血。
他选了个相对比较真实的滤镜，顿时感觉舒服多了。
“这个架子是不是坏了？”秦海站在手机架旁边按动开关，补光灯毫无反应。
“我看是你脑子坏了，”韩陆笑着走了过去，拎起垂在地上的USB接口朝他晃了晃，“没插电呢，你家的灯泡里装的是白磷吗？”
秦海回了他一个白眼，连忙冲进卧室找来了充电宝，接上线之后，灯总算亮了。
“准备好了吗，”韩陆手指在屏幕上戳了一下，“开始了啊。”
左上角显示的直播间人数飞快地从0飙升到了21，评论框里不断跳出提示，XXX来了，画面里是他俩有些不知所措的木纳表情。
-啊啊啊啊，真的是韩陆，我还以为首页的广告是骗人的。
-秦海哥哥，我爱你！
-我的天哪，大家快来围观呀/滑稽
“欢迎‘我爱大包’，喜欢我们的直播可以先点个关注。”韩陆学着之前那个同志主播的语气跟新来的粉丝打了声招呼，但报出名字之后顿时觉得非常别扭。
秦海震惊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厉害了我的哥。
如此恶心的昵称他都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口……
这家伙为了挣点钱也是有够拼的，平时在学校高冷得像块万年寒冰，对谁都爱答不理，太阳都没办法把他融化，现在面对镜头居然能拉下脸卖力地讨好粉丝。
跟他比起来，秦海就显得生硬多了，看着不断上涨的观众人数，他连扯个嘴角都感觉相当吃力，甚至手心都有点冒汗了。
“这就是我们住的房间，今天趁着周末打算做个大扫除。”韩陆举着手机原地转了两圈，给粉丝展示了一下空卧室，画面跟着镜头一起旋转。
秦海也不知道该干嘛，于是去洗手间打了盆水，又找了两块抹布扔进盆里。
回到房间后，他把塑料盆端到镜头前晃了晃，然后拧干抹布举在手里，抬起胳膊指着靠窗的那张书桌，整个过程就像在表演哑剧。
“你说话呀……”韩陆拿着手机凑到他旁边，轻轻推了他一把。
“说什么？”秦海小声问了句，余光瞟了眼评论区。
-哈哈哈哈，海子哥真可爱。
-2333333，XSWL。
-小哥哥的声音好好听啊，能给我唱首歌吗？
“XSWL是啥意思？”秦海不太理解这几个英文字母的含义，连忙偏过头询问。
“笑死我了。”韩陆飞快地回了一句。
“有什么好笑的，”秦海恶狠狠地瞪着他，“我英语水平本来就不好。”
“这不是英语，”韩陆抽了口气，然后慢慢呼出，“笑死我了，拼音缩写，懂了吗？”
“哦……”秦海顿时尴尬得脚趾都能画出一套户型图了，其实他还想再问问23333是什么意思，但这会儿实在是不敢再开口，只能点点头，“懂了。”
-我要裂开了，这也太有爱了吧/花痴
-加1/赞同
-加1111111，你俩是不是排练过？
“真没演，”韩陆把手机固定到了三脚架上，“他就是太紧张了。”
秦海叹了口气，转身走到窗户旁边开始擦桌子，成为21世纪的新青年也好几个月了，他还活得跟个老古董似的，看来还得抽空恶补网络术语。
“海子哥今天嗓子不舒服，唱歌就留到下次吧，”韩陆跟着站起身，“我先去帮忙了。”
帮忙？
你能要点儿脸吗？
秦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就是在帮他打扫房间，现在竟然反过来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机婊？
韩陆拿起抹布擦拭着衣柜和床头，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耳边只有外套拉链碰撞时发出的轻响，他俩都在各忙各的，谁都没再说话。
怎么会演变成这种画风，直播搞卫生的估计也就他俩了。
端着盆子去换水的时候，他又悄悄地扫了眼手机屏幕，观众人数不但没有下降，反而已经破千了，评论区快速闪过几行文字。
-韩陆真不会体贴人，怎么也不帮海子哥擦擦汗？
-就是，一点福利都没有/愤怒
秦海接了盆干净水回到房间，蹑手蹑脚地凑到韩陆身边，小声说了句：“帮我擦汗。”
“为什么？”韩陆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不帮我擦？”
“粉丝要求的，”秦海啧了一声，“都在说你不懂得体贴人，说咱俩不发福利。”
“哦……”韩陆顿时恍然大悟，或许是过于担心掉粉，举起手里的抹布就要往他脸上蹭。
“哎！”秦海赶紧拨开他的手，吓得往后倒退了两步，“你找抽是吧？”
“不好意思，太心急了。”韩陆靠着柜门笑了起来，从桌上抽了张纸巾，左手兜着他的后脑勺，右手在他脸上胡乱抹了几下。
秦海感觉脸皮都快被他蹭破了，但又不好挡着观众的面发火，只能勉强挤出一个不怎么甜蜜的微笑，非常无奈地说了句谢谢。
接下来就是拖地和铺床单，等到他俩都忙活完，差不多已经过去一小时了，直播间聚集了两千多名观众，粉丝贡献列表里还有多了十几朵玫瑰花。
虽然礼物的价值很低，但毕竟只是首场直播，有人打赏就相当不错了。
秦海觉得这些观众应该都挺清闲，居然可以津津有味地抱着手机看人收拾房间，而且还看了这么久，换了他估计早就无聊到睡着了。
再回到镜头前的时候，他的情绪明显缓和了不少，不过为了配合那句“嗓子不舒服”，他时不时就会假装咳嗽两声，话也不敢说太多。
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粉丝尬聊了一阵，评论区提示又有人加入了直播间。
“欢迎‘萌萌哒’，喜欢我们的直播可以先点个关注……”话音刚落，秦海忽然感觉这个名字有点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见过。
还没来得及找出答案，萌萌哒直接给他俩刷了辆跑车，出手十分阔绰。
“感谢萌萌哒的跑车，”韩陆似乎在回忆昨天看的那篇直播技巧，可惜时间太过仓促，运用起来还不怎么娴熟，“你真……真大方。”
-真的是你俩啊，我还以为有人盗了你们的照片呢。
萌萌哒的评论非常奇怪，听口气好像是某个熟人，不过这行文字很快就被其他粉丝冲掉了，也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
“谢谢大家的支持，今天的直播就先到这了，”韩陆也察觉到了异常，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后对着镜头挥了挥手，“各位想聊什么话题或者想看什么内容都可以在群里留言，我们会尽量满足大家的要求，下次见。”
评论区立马炸开了锅，观众们纷纷挽留。
-别呀，我才刚来呢。
-我也是，再唠会儿磕呗。
说完这句，韩陆连忙退出了直播间，倒在床上喘了口气。
“比想象中轻松点儿，”秦海撑着床沿笑了笑，“粉丝都挺热情的。”
“那个萌萌哒是谁啊，上来就刷跑车，”韩陆支起身子看着他，“你认识吗？”
秦海沉默了五秒钟，小声说了句：“好像是李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