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驶进了站台，秦海起身走到车门前，这会儿都快1点了，从高铁站到学校至少还要一个小时，午饭肯定是没时间吃了，不过他也没什么食欲。
上车以后他就陷入了神游的状态，盯着窗外的景物发愣，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呆坐这么久，广播里报出站名的时候才从恍惚中抽离出来。
车门打开了，秦海跟着人群往出站口的方向走，掏出手机给韩陆发了条消息。
-男朋友，我到了。
-赶紧回学校上课。
韩陆回复得很快，对话框里只有简短的七个字，这种敷衍的态度让他有些不满。
不过他立马就收起了情绪，韩陆是带弟弟过去治病的，除了收拾行李，今天还得去康复中心办理手续，要忙的事情非常多，没空煲电话粥也很正常。
那家伙居然直接走了！
而且连头都没回？！
这样也好，刚才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秦海几乎快要当场泪崩，如果他真的回头了，说不定自己会不管不顾地飞奔过去，死缠烂打不肯离开。
出租车开进了高楼林立的市区，街道两旁人头攒动，眼前的景象喧闹而繁华，但又似乎处处透着寂寞，这座城市忽然变得陌生起来。
赶到教室的时候上课铃还没响，秦海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了，只是旁边的座位上却看不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他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海子，”宋晓宇那帮人迅速围了过来，“怎么回事，我听说陆子休学了？”
“嗯，”秦海点了点头，“小鑫病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他得在医院里守着。”
“哪家医院？”苏艳妮一脸关切地问了句，“放学以后咱们买点东西去探病。”
“弟弟得了什么病，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沈畅皱起了眉头。
“具体情况他也没跟我多说，”秦海叹了口气，打开书包才发现自己没带课本，“探病就不用了，医院在Z市，我昨天送他们过去的。”
虽然大家关系还不错，但这毕竟是韩陆的私事，要说清楚就免不了会把他的过往和家庭背景全扯出来，只能先找个理由搪塞一下。
“很严重吗？”杨超也跟着叹气。
“他家里怎么也没人管，还要让他休学去照顾病人？”方强愤愤不平。
秦海没有说话，也实在是无话可说，憋在肚子里的难受和舍不得都还来不及消化，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解释，只能闭口不答。
“你们别问了，海子心里肯定也不好受，”苏艳妮连忙把人赶开了，“让他缓缓吧。”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秦海先去保安室接了旺旺，回到家里就躺在沙发上不想动了，隔半小时就会抓起手机看上一眼，生怕错过了男朋友的电话和短信。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房间里没开灯，对面那栋楼的灯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旺旺在卧室和客厅之间来回转悠，然后蹲在沙发边上哼哼唧唧地摇着尾巴。
已经8点了，秦海拿起食盆给它装了碗狗粮，又往旁边的碗里倒了点白开水。
旺旺低头吃着狗粮，门外隐约传来了脚步声，它飞快地冲到门边叫了几声，紧接着就听到1903的业主骂了两句，用力甩上了房门。
旺旺失望地跳上沙发，挨着秦海趴下了。
都说小狗最通人性，这些事从前都是韩鑫在做，现在这间公寓忽然变得异常冷清，它仿佛也察觉到了什么，连进食的心情都没了。
“你是不是也很想他们？”秦海摸了摸它的脑袋，抬手抹掉了眼角的泪，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直等到凌晨，手机至始至终也没再响过。
隔天上午，第二节课才刚结束，秦海就接到了韩陆的视频电话，他兴奋地举着手机冲出了教学楼，绕到旁边的花坛后面按下了接听键。
“海子哥，下课了吧？”屏幕上出现了韩陆的笑脸，他的眼睛有点肿，脸色看着非常憔悴，估计昨天晚上也没睡好，可能还偷偷哭过了。
“你时间掐得还挺准，”秦海顿时一阵心疼，为了避免再给他增添刺激，只能强颜欢笑地调侃了两句，“怎么不中午再打给我？”
“韩鑫今天已经开始治疗了，我就是想让你看看。”韩陆切换了镜头，画面里是康复中心的教室，两名医护人员正带着八个小孩儿坐在地垫上。
这些孩子年纪差不多大，有男有女，在老师的引导下面对面玩抛接球游戏，从互动中就能看出，他们的病症都不算严重。
或许是因为之前受伤的缘故，韩鑫平时不太喜欢跟同龄人接触，表情略微显得有些拘谨，不过配合度还行，起码不像去医院的时候那么抗拒。
“这是在干嘛？”秦海好奇地问了句。
“好像叫什么RDI，”韩陆换回了前摄，“何院长说这门课程是为了提高自闭症儿童对他人心理的理解能力，建立友谊和感情连接。”
“效果怎么样？”秦海立马追问。
“刚上了一节课，哪里就能看出效果了，”韩陆笑了起来，“凡事都有个过程。”
秦海听到“过程”两个字的时候，心情顿时跌入了谷底，这才开了个头，接下来还有364天，如此漫长的过程，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熬下去。
“你复习得咋样了？”韩陆大概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赶紧岔开了话题。
“我刚回来一天，哪里就能看出效果了，”秦海啧了一声，把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下个星期六才补考，还有十来天呢。”
韩陆沉默了一会儿，快步走到楼梯间，压着嗓子小声说：“海子哥，我很想你。”
“这个周末我过去看你！”秦海感觉鼻子有些发酸，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不管视频画面有多高清，通讯有多方便，这种够不到摸不着的交流方式都不足以排遣他内心的思念，他恨不得现在就能一脚跨到屏幕的另一端。
“补考完再说吧，”韩陆比他要理智得多，情绪更是收放自如，只用了两秒钟就把眼泪憋了回去，“如果再不及格，这学期你还得重修两门。”
“行吧，你把东西准备好，咱俩大战三百回合。”他给出的理由相当充分，秦海无法反驳。
“三千回合都没问题，只要你扛得住。”韩陆笑了笑。
上课铃响了，秦海不情不愿地挂断电话，转身回了教室。
韩陆的作息时间非常不规律，有时候晚上还要完成医生布置的训练任务，秦海也不敢贸然联系，只能耐着性子抱着手机等待。
幸好这段日子有宋晓宇他们几个从旁开解，看着这帮人成天吵吵闹闹嘻嘻哈哈，他的心情确实缓和了不少，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依然会觉得寂寞。
要适应孤独并不难，可一旦习惯了有人陪伴的滋味，再想回头就没那么容易了。
明天就是补考日，除了苏艳妮以外，其他人都未能幸免，大家约好了下午一起去图书馆恶补功课，并且美其名曰“临阵磨枪不亮也光”。
中午在小食堂吃饭的时候，宋晓宇饶有兴致地聊起了学校里的八卦：“你们听说了吗，秦珊珊又找了个新男朋友，对方是19级国贸1班的男生。”
“她居然跑去勾搭大二的学长？”沈畅夹起一块肉饼放进嘴里，“真是太不要脸了。”
“海子，那人你也认识，”宋晓宇说，“好像是叫……秦浩吧？”
秦海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自从跨年晚会之后，他就没在学校里碰到过秦浩，原本还想当面解释清楚，谁知道紧接着就发生了李萌坠楼事件。
说实话，秦浩的外形条件绝对能划到帅哥那一拨，学习成绩在班上也是拔尖水平，应该不至于会看上秦珊珊这种歪瓜裂枣的学渣才对。
难道是被威胁了？
这也说不通啊……
邹翔那群小混混已经被他和韩陆教训过了，而且也确实没再来过商学院。
“我想起来了，新生报到那天接待我的就是他，”方强顿时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那个秦浩长得还不错，他找个丑女图的是什么？”
“还能图什么，”杨超啧了一声，“秦珊珊有优点吗，肯定是图钱呗。”
秦海皱起了眉头，这话虽然说得不太中听，但是眼下似乎也没有其他能让人信服的理由了，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他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抛开这点不谈，他的心里还有另一个担忧。
秦珊珊大概是看出了他对秦浩的态度格外不同，所以自以为是地觉得他对秦浩有想法，处对象只是幌子，真正目的其实是为了报复他。
“人家谈恋爱关你们什么事！”苏艳妮往他脸上扫了眼，连忙终止了话题。
“我有份笔记落在家里了，得回去一趟，晚点儿我直接去图书馆找你们。”秦海胡乱编了个借口，放下碗筷冲出了食堂，一路小跑着赶到了男生宿舍门口。
今天是周五，本地学生下午没课的话一般都会提前回家，蹲在街对面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秦浩才不急不慢地背着书包从宿舍里走了出来。
他的身边还有两个男生，应该是一个寝室的同学，秦海赶紧起身迎了上去：“学长！”
“怎么是你？”秦浩猛地停住了脚步，一脸不耐烦地问了句，“有事吗？”
他的目光里充斥着厌恶和鄙视，仿佛看到了令人作呕的东西，这个眼神秦海再熟悉不过了，就跟元旦那晚一模一样，非常直白。
“能单独聊两句吗？”秦海强忍着不适，尽量把姿态放低。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秦浩扫了他一眼，从他身边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