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贸2班不愧是商学院的夺冠热门，实力相比前两轮碰到的队伍起码高出了八个段位，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都没有明显的短板。
大概是出于尊重，首发出场的全是正式球员。
上场之前宋晓宇没有跟大家讨论具体战术，他们看过对方的比赛，也亲眼目睹过营销4班被完虐的惨状，面对这种强队，任何天衣无缝的战术最后都会变成漏洞百出。
况且这帮人今天的状态都不太理想，尤其是三名主力队员。
沈畅把球发出来后，韩陆带着球迅速冲过了中线，对方球员全都压回了篮下，如果没有队友接应，根本找不出合适的进攻路线。
但他似乎并没有传球的意思，在三分线附近就被蒋万鹏给拦了下来。
球一到他手里，看台上就掀起了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工商1班的美女啦啦队又是抖肩又是扭腰，仿佛在表演韵律操，还有几个男生也跟着扭了起来。
秦海被曹彬盯得死死的，尝试了几次也没能脱身，他看到裁判把哨子叼在了嘴里，再不出手的话就要被判进攻违例了。
韩陆又恢复了独断独行的打法。
眼看就要24秒了，他压着最后两秒钟一跃而起，在三分线外把球抛了出去，起跳高度还行，姿势也相当漂亮。
但球才刚刚出手，跟他面对面同时跳起来的蒋万鹏猛地一巴掌把球拍了下来，这个盖帽力度惊人，秦海甚至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
国贸2班的观众席上顿时爆发出了压倒性的尖叫声。
蒋万鹏能成为校队备受瞩目的新人不是没理由的，以韩陆的跳跃力和爆发力，放眼整个商学院能赢过他的屈指可数，更别说是盖帽了。
防守沈畅的黄毛后卫反应速度奇快，球还没落地，他就调转方向往回跑了。
秦海追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带着球冲进了空无一人的禁区，在无人防守的情况下三步上篮，轻轻松松就拿下了两分。
“哎，看到没，”曹彬得瑟地挑了挑眉毛，“这就是实力。”
秦海没吭声，扭头看了眼记分牌，差4分了。
比赛才刚开始就陷入了苦战，再这样下去被对手狂甩50分也不是没可能的，一旦处于劣势，巨大的心理压力就会让人瞬间产生疲惫感。
队员们都喘得很厉害，行动力也大幅下降，连平时一半的水平都没发挥出来。
“一会儿不要强攻，多传球，”秦海经过韩陆身边的时候小声说了句，“我跟你打配合。”
韩陆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迅速转开了视线。
发什么神经！
“操！”秦海咬牙切齿的骂了句，这种时候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先放下吗，就算赢不了，至少也不能输得太难看吧。
韩陆确实照他说的做了，但效果却有点一言难尽。
好不容易甩开了曹彬，他在左侧的三分线外找到了对方的防守漏洞，韩陆切进罚球圈后迅速把球朝他掷了过来。
这球传出来的角度特别刁钻，离地高度不足一米二，杀伤力就跟炮弹似的，直接砸向了秦海的重点部位，还附加了旋转效果。
要不是他身手敏捷，估计这会儿就成太监了。
秦海扎了个马步才抱住球，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曹彬已经瞬移般闪到了他的面前，从底下伸手一勾，把球给断走了。
国贸2班抓住空档打了个快攻，球落进篮筐的时候他们才刚跑过中线。
“你故意的吧？”秦海也压不住火了，追在韩陆身后厉声质问。
“随便你怎么想，”韩陆回头看着他，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还需要我传球吗？”
去你妈的！
秦海被彻底激怒了，一改往常的冷静，冲到对方的罚球延长线附近后，直接把球对着他的脸砸了过去，几乎用了十成十的力量。
不过他的计划没能得逞，这球飞到半路就被蒋万鹏给截了下来。
上半场结束的时候，工商1班总共只进了四球，对方一路高歌猛进，没怎么费劲就拿下了41分，老王要死不活的坐在长凳上，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
“我觉得咱们赢不了，”沈畅喝了几口水，“他们班的实力太强了。”
“你在做梦呢，已经差了29分，就算他们不进球你也追不回来。”方强斜眼瞅着他。
“其实从一开始咱们就知道赢不了，”杨超擦了把汗，“只是没想到会输得这么惨。”
秦海无话可说，只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要是没有邀请韩陆去他家过节，他俩没有一起去参加发布会，或者那天晚上没有脑子发热占人家便宜，也许比赛的结果不至于这么糟糕。
“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病，”宋晓宇一把扯下运动毛巾摔在了地上，“要打架出去打！”
韩陆扫了他一眼，拿着烟和打火机走出了休息室。
“互相埋怨解决不了问题。”老王继续叹气。
秦海起身跟了出去，走到垃圾桶旁边和他对瞪了一会儿，然后点了根烟叼着：“暂时休战吧，亲都亲了，大不了比完赛我让你揍两拳。”
“有几句话我憋了很久了，”韩陆沉默了能有十秒钟，“从小到大我身边没几个朋友，你算是其中一个，所以我不介意你喜欢男人。”
秦海没有说话，等着他把话说完。
“我尊重你的性取向，毕竟这是你的私事，”韩陆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在整理措辞，看得出来他并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但我不是同性恋，假如你对我有什么别的想法，我劝你尽早打消这个念头。”
秦海感觉嗓子眼仿佛被一团砂纸给堵住了，每次呼吸都会带起阵阵刺痛。
他活了二十八年，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谈过恋爱，但也遇到过几个有好感的男人，他一直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
即使对方有所察觉，一般也没谁会当面把话挑明。
然而此刻他就像个被扒光了扔在人群中示众的罪犯，毫无尊严，所有的伤疤都被一览无遗，耳朵里甚至能听到潮水般的指责和嘲笑。
“嗯，我知道了。”他避开了韩陆的目光，盯着旁边一只小心翼翼从下水道里探出半个身子的老鼠，低声回应了一句。
秦海无法形容内心的感受，他觉得自己就跟这只见不得光的耗子同样卑微。
“其实咱俩……”韩陆沉默了能有半分钟，再开口的时候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我先进去了。”秦海打断了他的话，掐灭烟头，转身进了通道。
看着秦海落寞的背影，韩陆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他并不认为刚才那番话有何不妥，也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但心里却有种空落落的怅然。
那天回到家以后，他在沙发上愣了一下午，脑子里不断闪过张茜离开时的眼神，隔着车窗都能感受到失望，好几次想给她发消息解释，点开对话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更离谱的是，只要闲下来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个火热的令人窒息的吻，以及指尖划过肌肤带起的麻痒，身体还莫名其妙地起了反应。
韩陆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中邪了，又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
他觉得心里特别慌乱，在探究真相和逃避现实之间，他果断地选择了后者，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秦海摊牌。
可是现在他却不知道这个做法是否正确了。
下半场比赛开始，双方都没有换人，沈畅发球，宋晓宇接到球后往前带了几步，用力把球掷了出去，然后吼了一声：“海子！”
秦海刚跑到三分线外，不知道是不是在走神，反应过来的时候球已经砸到了他的胸口上，没等他抱稳球，曹彬的手已经从他身侧勾了过去。
秦海从背后把球倒到右手，迅速往旁边带了两步，压着线起跳投篮，球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哐啷一声砸在篮筐上弹了起来。
麒麟臂挤开杨超抢下篮板，扬手把球抡过了出去。
韩陆一看就知道这球进不了，几乎和黄毛同时往回跑，并且抢在他前面跳起来截下了球，落地之后往沈畅那边一指。
蒋万鹏立马跟着他的手晃了一下，韩陆反手把球传给了赶来接应的宋晓宇。
工商1班只剩下半口气的啦啦队顿时犹如回光返照，也顾不上队形和口号了，扒着栏杆大声尖叫，耳朵里只听到一片“啊”。
宋晓宇接到球后没有犹豫，突然加速摆脱了对方的防守球员，冲到篮下三步上篮。
球进了。
“这场球打得真没意思，”曹彬跟在秦海身后冷笑了一声，“就你这种水平，连咱们班的替补都不如，根本用不着我出场。”
秦海没有接话，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就跟没听到似的。
韩陆顿时感觉一阵不爽。
亏得这人脾气好，要是换个性格火爆点儿的没准直接就动手了。
麒麟臂把球传给了蒋万鹏，他在三分线外直接起跳投篮，韩陆也跟着一跃而起，回敬了他一个大火锅，球被沈畅牢牢抱在了手里。
就在黄毛朝他扑过去的瞬间，他一挥手把球扔回给了韩陆，接到球之后，韩陆指着冲到罚球圈里的秦海吼了一嗓子：“秦海！”
蒋万鹏的速度非常快，几步就追上了他，张开胳膊挡在了他的前面，韩陆扬起嘴角，身体离他不到五公分的时候刹住了脚步，反手把球往后一拨。
沈畅压着三分线接住了球，身边没人防守，犹豫了半秒钟后把球投了出去。
“好球！”老王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沈畅同学完成了开赛以来的首次进球，这个历史性的时刻确实值得纪念，尽管运气成分占的比重可能更大些，但并不妨碍他欣喜若狂。
国贸2班的正式球员实力的确很平均，每一个都能独挡一面，不过这帮人的个人表现欲太强，顺风顺水的时候倒还好，一旦受挫，这个缺点就会被无限放大。
秦海对他声东击西的战术似乎并不觉得惊讶，脸上写着“我懂你”三个大字。
跟智商在线的人一起打球就是轻松，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交流，有时候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对方立马就能心领神会。
“你掩护我，”韩陆冲他比了个手势，“接到球以后尽量拿分，让那个泡面头闭嘴。”
“嗯。”秦海笑着点了点头。
韩陆不按套路出牌的打法成功扰乱了对方的节奏，原本以为他要射篮，最后却变成了传球，嘴里喊的是沈畅的名字，下一秒就把球抛向了秦海。
虽然是故技重施，但效果却出奇的好，差距迅速被缩小到了15分，第四节比赛开始，国贸2班也改变了战术，只要他拿到球，就会有两个人上去围堵。
可这样一来，剩下的三个人就得防守四个人，秦海恢复状态后，得分能力并不比他逊色，最后30秒的时候，两队的分差只有8分了。
毕竟上半场落后太多，想要反败为胜有点不切实际。
要是换了其他队伍，这会儿估计已经提前放弃比赛了，不过工商1班的队员却相当执着，就连看台上的啦啦队都喊得越发卖力了。
韩陆带着球想从左侧边线切入禁区，对方大概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包括蒋万鹏在内的三名队员同时围拢过来。
眼下这种情况，强行突围显然不太可能，一不小心就会被判带球撞人。
韩陆用胳膊护住球，忽然原地起跳做出了投篮动作，面对面的三个人也跟着跳了起来，他扬手把球抛向了半空，篮球呈70度角飞出了包围圈。
趁着沈畅缠住曹彬的空挡，秦海忽然加速冲到蒋万鹏身后，跳起来接住了球，落地后毫不犹豫地往篮下带了过去。
曹彬和麒麟臂一左一右挡在了他前面。
秦海没有传球，而是选择了正面硬刚，两步助跑跳了起来，他这一跳相当惊人，离地高度起码得有80厘米以上了，感觉就跟表演轻功似的。
那两人也跟着起跳，伸长手臂在篮筐前摆出了一个X。
秦海胳膊往回一收，在空中换成了单手抓球，然后用力把球扣进了篮筐里。
沉寂了两秒钟后，场内瞬间爆发出了防空警报般的尖叫，这是整场比赛最响亮的欢呼声，仿佛四周的空气都为之颤抖。
太震撼了，即使是C大校队的主力球员，能打出这种灌篮的人也为数不多，韩陆看着他撑住膝盖站在篮下的背影，内心波涛汹涌。
黄毛刚把球发出来，裁判吹响了比赛结束的哨声。
虽然工商1班以6分之差不敌对手，但观众的情绪却十分高涨，没有人起身离开，就像在期待还能安排一场加时赛。
秦海被老王和队员们轮流拥抱了一圈，笑着搓了搓被这帮人拍得piapia响的后背。
“刚才那球很精彩。”韩陆走到他旁边，举起了手掌。
秦海气喘吁吁地看着他，胳膊抬到一半又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