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有时候还挺羡慕韩陆的，虽然他身边只有一个相差八岁的弟弟，缺失了家人的关怀，但他却活得很坚强，可以完全掌控自己的人生。
托起自由的是他骨子里的傲气和勇敢。
秦海一直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只会随波逐流随遇而安，现在想想，他好像从来没有主动争取过什么，遇到挫折就会习惯性地放弃。
说实话，他非常理解秦敏的心情，毕竟秦振华夫妇就这一个宝贝儿子，万一这根独苗天生就是弯的，结不出果实，秦家就真的后继无人了。
“小海……小海，你和小敏没吵架吧？”肖阿姨叫了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没有，”秦海努力扯了扯嘴角，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挑了些无关紧要的内容搪塞了两句，“她想让我和客户的女儿处对象。”
肖阿姨犹豫了两秒钟，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吃饭吧。”
“嗯。”秦海走到餐桌前，看着满满一桌子菜感觉有点无从下嘴，扒拉了半碗饭肚子就撑不下了，好像吃什么都是一个味道。
家里的厨房很宽敞，各种厨具一应俱全，他忽然想起身上还背负着任务，于是掏出手机找了几个学做点心的视频。
靠在椅背上看了一会儿，肖阿姨走过来瞅了瞅他的饭碗，皱着眉头问了句：“老毛病又犯了，嫌我做的菜不好吃吗？”
“不是，明天下午社团要去曙光福利院做公益，”秦海连忙解释，“要求所有社员亲手做些小点心带过去，我正在为这事儿犯难呢。”
“你要去做公益？”肖阿姨似乎很惊讶，“去年你爸赞助了一个老年活动中心，捐款仪式那天想带你去露个脸，结果你死活都不愿意。”
“那会儿年纪小，不懂事。”秦海干咳了两声。
“哟，这才过了一年你就长大了，”肖阿姨笑得合不拢嘴，绕到他身后往手机上扫了眼，“榴莲千层酥，雪媚娘，黑森林蛋糕……这些东西老年人能吃吗？”
秦海抓了抓后脑勺，他确实没考虑那么多，这种高热量高糖分的网红点心，就算他能做出来，估计也送不出去，尤其是三高人群根本连碰都不会碰。
要不改做中式糕点？
“我会做桃酥，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挺简单的。”肖阿姨说。
“太好了，我现在就要学。”秦海噌的站了起来，拔腿就往厨房那边冲了过去。
“急什么，还差了点材料，”肖阿姨立马叫住了他，“明天上午我出去把东西买齐，你早点起床，要现做的才好吃，放久了就不酥了。”
秦海笑着应了一声，不到10点就洗完澡爬到了床上，闭着眼睛躺了好一会儿，翻来覆去酝酿了半天，两条胳膊都压麻了也没感觉到睡意。
不知道韩陆准备得怎么样了……
秦海一夜都没睡踏实，几乎每隔半小时就会醒来看看闹钟，八点多的时候，他顶着一对熊猫眼下了楼，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点。
“你是刚起床还是根本就没睡，”肖阿姨盯着他看了一阵，“爱心全写脸上了。”
“我就是担心睡过头，结果失眠了。”秦海坐在餐桌前哈欠连天，夹了个灌汤小笼包塞进嘴里，滚烫的汤汁瞬间溢了出来。
本来就有些发麻的舌头直接被烫得失灵了……
吃过早饭，肖阿姨把他叫进了厨房，灶台上放着五花八门的原料，分别装在几个不锈钢盆里，都是些比较常见的食材。
“要多长时间才能做好？”秦海洗了个手，大着舌头问了句。
“那就要看你多久才能学会了，”肖阿姨笑了笑，站在旁边开始指挥，“我怕有的老人家不能吃蔗糖，专门去药店买了木糖醇，你先把黄油和木糖醇搅拌均匀。”
秦海照做，非常娴熟的完成了第一步。
“看不出来，你的手还挺巧的，”肖阿姨有些吃惊，“加两个蛋黄打匀之后再放适量的面粉，一勺苏打，一勺盐，不能太干，橡皮泥那样就刚刚好。”
秦海敲开蛋壳掰成两半，来回倒腾了几次把蛋黄分离出来放进盆里，很快就揉好了一个金黄色的面团，动作非常麻利。
肖阿姨愣了几秒钟，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往里面加核桃仁和麦片，搓成手腕粗细的圆条状，然后用塑料膜裹好放进冰箱冷藏。”
这几个步骤确实很简单，没什么技术含量，总共也就花了不到二十分钟。
秦海打开水龙头洗干净手上的面糊，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犹豫着要不要再做一份，万一韩陆啥也没准备，还能分他点儿应急。
“小海，你这手艺是在社团里学的吗，”肖阿姨问，“以前你都没进过厨房。”
“啊，”秦海一脸尴尬地点了点头，赶紧岔开了话题，“要不咱们多做一点吧，我怕到时候人太多不够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行吧，我给你打下手。”肖阿姨没再继续追问，把橱柜里的材料拎了出来。
接下来的程序就是把冻好的面团切厚片，整齐地码在烤盘纸上，用手压扁放进烤箱，190度烤12分钟，冷却之后翻面再烤4分钟就行了。
“味道跟我做的差不多，”肖阿姨从成品上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你出师了。”
“那也是师傅教得好。”秦海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
肖阿姨找来了两个特大号的保鲜盒，把做好的桃酥装了进去，起码得有七八斤重，还特意留了两块说是要拿给肖娟尝尝。
出门之前，秦海纠结了一会儿，还是给韩陆发了条消息。
-你在民富村前面的公交站等我，一小时后见。
-好嘞，谢谢海子哥。
韩陆几乎是秒回，估计手机一直亮着屏。
看到“海子哥”三个字的时候，秦海感觉心情顿时扬了起来，虽然韩陆经常当着韩鑫的面这么叫，但他从来没有私下里用过这个称呼。
总觉得有种另类的亲切感。
昨晚那场大雨下到中午才停，这会儿路面上还有些积水，厚厚的云层直接盖住了高楼的顶端，也许是天气不太好，今天出行的人不多。
秦海只用了四十多分钟就开到了滨江路，隔着老远就看到民富村路口的车棚底下站着个人，头顶戴着标配的棒球帽，背上背了个黑色的运动包。
他把车停在路边，按了两声喇叭，韩陆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把手里的那个保温瓶放在了椅子前面，然后用膝盖夹紧。
“你是怕脱水吗？”秦海转过头看着他，那是个造型复古的热水瓶，自从饮水机普及以后，现在还用这玩意儿的人已经不多的。
而且也没人出门会带这种东西，除了车站里卖冰绿豆沙的小贩。
“这是我准备的慰问品，”韩陆往后座扫了眼，看到两个装满桃酥的保鲜盒立马就愣住了，“做了这么多，你是打算拿去夜市摆摊吧。”
秦海没说话，把车开上了绕城高速，好奇地猜测着那瓶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红豆薏米粥，利水除湿，营养丰富，”韩陆直接公布了答案，“我用电砂锅煲了一夜。”
还真是稀饭啊……
“这应该算不上点心吧？”秦海笑着问了句。
“形式不重要，讲究的是心意，”韩陆反手拎起一个保鲜盒，很不客气地打开了盖子，“真香啊，卖相也不错，我能尝尝吗？”
“这才刚吃完午饭，你肚子塞得下吗？”秦海话还没说完，他就啃上了。
“好吃，”韩陆一脸享受地闭上了眼睛，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海子哥真贤惠，谁要娶了你，那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你倒是娶啊！
秦海抽空回了他一个白眼，然后清了清嗓子：“你怎么突然改口叫哥了。”
“有什么不对吗，”韩陆把半块儿饼塞进嘴里，“你比我大四个月，难道我要叫你叔？”
“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大？”秦海非常不解，他好像没跟班上的同学说过自己的生日，这家伙难道是趁他洗澡的时候偷看他身份证了？
“你的出生年月日都被粉丝扒出来放微博上了，”韩陆说，“身份证复印件都有，要看吗？”
“不用了，谢谢。”秦海有些无语，不过想想又觉得挺正常的。
开学的时候办理各种手续都要填表格，出示证件，这些东西经手的人很多，随便拍张照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银行卡号和密码没泄露就行了。
比起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他更在意的是韩陆最近反常的态度。
谈话有点进行不下去了，车里顿时陷入了安静，耳边只有很低的风噪声。
秦海伸手打开了车载音响，电台里的主持人说了些啥他一句也没听清，他只是需要一点声音来缓解自己患得患失的心情。
曙光福利院位于北郊，位置还算好找，就是路程太远，从学校过来差不多要绕城半圈，而且还没有直达车，必须到市中心换乘区间线。
按照导航提示，秦海把车开进了一条破烂的水泥路，这条路很窄，双向两车道，会车的时候稍不留神就会发生刮擦，道路两边的建筑透着一股子城乡结合部的味道。
福利院前面有块铺满碎石子的空地，红砖砌成的围墙内有栋两层楼的房子，乍一看有点像八十年代的老厂房，条件相当简陋。
那天参会的社员只来了一半，加上他俩还不到十个人。
“我还担心你们不来了。”李萌站在院子里冲这边挥了挥手。
秦海锁好车，提着两个保鲜盒朝他走了过去，看来海陆CP的号召力也不怎么样，那群人里根本没几个新生，大概是一想到舟车劳顿，爱心直接就碎成了渣。
“人都齐了吗？”韩陆拧着眉问了句。
“差不多了，有几个社员昨天临时请假，”李萌的语气有些无奈，“本来这次的活动也是自愿报名，毕竟是做公益，强制要求就没意思了。”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热情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各位同学，这是廖院长，”李萌向大家介绍。
“同学们好，非常感谢你们能来看望这些老人和孩子，先去活动室里坐会儿吧。”廖院长领着他们走进了一楼最左边那个不到三十平米的房间。
屋内摆着几排木头椅子，对着前门的角落里有个掉了漆的柜子，上面放了一台老式的大屁股彩电，靠窗的地方有张旧书桌，旁边架子上的书都发黄了。
秦海环顾四周，目光掠过那扇粘着胶带的窗户时，瞬间被眼前的画面吓了一跳。
斑驳的玻璃后头突然出现了一张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