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个性很随和，研究生毕业后就申请了留校，他跟其他班级的辅导员不同，说话挺逗的，而且还有许多别出心裁的想法。
短短几分钟里，秦海就深刻体会到了重点本科和普通专科的区别。
“开学典礼之前我再啰嗦几句，”老王说，“首先要宣布一个好消息，C大的军训统一安排在大二开学前，那些整个暑假都在贴面膜的姑娘可以放心了，你们敷脸的钱没白花。”
教室里顿时笑成一片，中间偶尔夹杂着几声娇嗔的叹息。
“大学和高中不同，除了专业课，大部分时间没有固定的教室，”老王继续往下说，“学校要求大一新生必须上晚自习，所以各位每天晚上都要回自己班级。”
秦海托着下巴听得特别认真，对于阔别已久的校园生活燃起了一丝期待。
“据我所知，咱们班申请了走读的同学就有好几个，”老王忽然收起了笑容，“这里我要强调一下，没有特殊情况，每周日晚上7点的班会不允许请假，可能你们会觉得很烦，但是班会确实有它存在的必要性，否则读完四年书，你可能只认识寝室的几个人。”
这话倒也不假，秦海一直到大专毕业还有些同学叫不上名字。
“在没有更换新的座次表之前，晚自习和班会请大家暂时按照目前的位子坐，”老王说，“先从小范围开始，熟悉你同桌还有前后左右的同学。”
同桌到现在都没出现，熟悉个屁啊……
秦海转头看了眼身旁空荡荡的座位。
“除了学业，在校期间还会有各种活动，希望各位同学合理安排好自己的时间，”老王敲了敲讲台，拿起了那个形同装饰的文件夹，“大家在生活和学习上有任何困惑，都可以来找我商量，好了，到走廊上排队吧，然后去综合体育馆参加开学典礼……”
秦海迷迷瞪瞪地跟着一群人走出了教室，好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这就完了？
怎么连个点名的程序都没有？！
他不禁有些怀疑这位二百五同桌根本就不存在，又或者这人只有他看不见，各种光怪陆离的臆想瞬间占满了整个脑子，甚至还融合了不少灵异片段。
C大的综合体育馆相当宏伟，据说最多能容纳五千人，所有新生从东南西北四个入口同时进场，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负责签到和分发资料。
商学院被安排在了主席台左侧的看台区域，秦海盯着巨幅电子屏上滚动的PPT，听着音箱里播放的流行歌曲，仿佛有种亲临春晚现场的错觉。
主持人开场后就是一系列特别官方的流程，典礼进行到一半，原本的新鲜感被无聊取代，许多同学都开始打起了瞌睡。
不过今年的新生代表发言环节和以往有些不同，破天荒的安排了综合录取成绩排在文理第一的两名新生登台，理科榜首是个长相平凡的女生，并未引起过多关注。
紧随其后的男生待遇明显要比她高出好几个档次，台阶都没走完就掀起了场内一阵尖叫。
光听这声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校方斥巨资请了某位国际巨星前来暖场。
秦海赶紧伸长脖子往台上张望，看清那人的脸之后，他瞬间就傻眼了。
没搞错吧？
小青年竟然是文科第一的新生代表……
“尊敬的领导、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来自商学院20级工商管理01班的韩陆，”念完开场白，韩陆从容地把发言稿塞进了裤兜里，“非常荣幸能够代表20级的全体新生，在开学典礼上发言。”
原来他叫韩陆。
好家伙，耍帅也该有个限度吧，这可是学校一年一度的重大盛典。
秦海着实替他捏了把汗，直到场内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他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有多廉价，这人硬是从头到尾都没磕巴一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虽然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他此刻已经完全认同了韩陆的学霸身份，这么长的发言，别说是脱稿，就是让他照着念估计都免不了卡壳。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等等！
他刚才说自己是哪个班的来着？
怪不得老王对于班上的失踪人口视若无睹，原来韩陆早就提前来体育馆做准备了，难道说那位二百五同桌就是他……
典礼结束后，所有新生还要返回班级听候安排，秦海靠在窗台上向外张望。
韩陆和老王在走廊上聊了几句，接着一前一后进了教室，拉椅子的动作才进行到一半，他整个人瞬间就僵住了。
秦海和他的目光短兵相接后立马败下阵来，迅速侧过身趴回了课桌上，脑子里顿时响起了刚才在体育馆听到的那句歌词。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下午安排的是新生入学教育，”老王及时打破了眼前的尴尬，“午休时间大家可以想一段富有特色的自我介绍，有意愿竞选班委的同学请提前准备好竞选宣言。”
秦海不断在心里默念着“赶紧解散”，双腿已经做好了百米冲刺的准备。
“真巧啊，”韩陆突然凑到他耳边，“我现在相信你不是跟踪狂了。”
“本来就不是！”秦海猛地闪到一边，跟他拉开了半米宽的距离。
“之前一直忘了问，”韩陆低头划拉着手机，“你叫什么名字？”
秦海没吭声，转头看着窗外。
“不想说？”韩陆眯缝了一下眼睛，把手机递到他面前，新增联系人姓名那一栏还空着，底下那串数字正是他的电话号码，“那我就叫你公交痴汉了。”
“你有病吧！”秦海咬牙切齿地瞪着他，“都说了那是个误会。”
老王话音刚落，周围的同学全都站了起来，一窝蜂地涌出了教室，前排的女生羞答答地转过身，小声问了句，“秦海，一起去吃饭吗？”
秦海再次陷入尴尬，盯着那个女生打量了半天，既不想答应也不好意思拒绝。
“秦海，”韩陆清了清嗓子，“你不是说中午要请我吃饭？”
“啊，原来你们已经约好了，”女生的反应有些微妙，并未出现预期中的失落表情，反而捂着嘴笑了起来，“那我们下次再约。”
“走吧，饿死我了，”韩陆拽着他的胳膊走出了教室，“我要吃小食堂。”
秦海被他拖了一路，想破了头也没弄清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商学院的食堂不管是境还是口味在C大都稳居第一梯队，除了本院师生，其他院系的吃货们也会跑来抢占资源。
相比经济实惠的大盆菜，小食堂的消费水平要远远高出许多，不过质素也和价格成正比，就是等座和上菜的时间比较漫长。
“把你的校园一卡通给我，”韩陆毫不客气地把手伸到他面前，“我去点菜，你去占座。”
“不是，”秦海斜眼瞅着他，“请问我为什么要请你吃饭？”
“别不识好歹啊，”韩陆挑了挑眉毛，“我自告奋勇做你的挡箭牌，帮你把那些虎视眈眈的女生给打发走了，你难道不该有所表示吗？”
秦海啧了一声，掏出一卡通用力拍在他手心里。
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虽然他骨子里喜欢的是男人，但并不会因此就对异性产生排斥和恐惧，不过刚才那个女生的大方邀约确实让他压力山大。
韩陆点了几个家常小炒，刷卡的时候被屏幕上显示的余额吓了一跳。
这人家里肯定有矿。
秦海在角落里找了一张双人桌，其他同学就算是面对面聊天的也会抽空刷会儿手机，但他就那么干坐着，仿佛和周围的人有些格格不入。
“你是打算天天吃满汉全席吗，”韩陆走到对面坐了下来，把卡递到他手边，“竟然充了一万块，早知道我就点最贵的菜了。”
“这些都是我姐去弄的，”秦海扯了扯嘴角，“我又没给你设上限，想吃啥就点呗。”
“再贵也是一顿饭，能填饱肚子就行了，”韩陆起身走向消毒柜，“出钱请客的都是大爷，您坐了这么久连碗筷都懒得拿，一会儿要我喂你嘴里吗？”
“你不介意的话我是无所谓。”秦海靠在椅背上笑了起来。
韩陆拿着餐具走到洗碗池旁边，用开水仔细地涮了一遍，这是他的老习惯，大概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儿强迫症，只是表现的方式不同而已。
不过秦海似乎是个例外。
算上今天，他俩总共见过四次面，韩陆对他的印象并不坏，哪怕最初因为误会被扣了个变态的帽子，他也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
在一堆家境殷实的富家子弟当中，这人简直就是个异类。
“没想到食堂的菜还挺好吃的，”秦海大口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简单的小炒被他吃出了珍馐美馔的错觉，“对了，要给你弟弟打包一份吗？”
“不用，他中午去我朋友那儿蹭饭，”大概是被他的吃相感染，韩陆感觉这顿饭吃得相当满足，“你家的伙食应该比这强多了吧。”
“平时都有阿姨做饭，可能是家里空落落的，没啥氛围……”秦海的话刚说到一半，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通讯录里就那么几个联系人，他看也没看就按下了接听键：“喂？”
“小海，今天晚上你回家一趟，我帮你请好假了。”电话那头传来了秦敏的声音，语气非常平和，听不出轻重缓急。
“出啥事儿了？”秦海小声问了一句。
“关于这次事故警方已经有了初步的调查结果，”秦敏没有透露更多细节，“具体情况你还是听听警察怎么说吧，我也会到场。”
“嗯。”秦海举着手机，好半天才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