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票底部合计金额那一栏的数字非常吉利，666……
秦海终于知道陆阿姨为什么要来投奔儿子了，她买的都是精品菜，八十多一斤的牛腱子肉一买就是三盒，随便称几只黑虎虾又是上百块。
就她这大手大脚的做派，完全不像是曾经受尽苦楚的县城妇女，一般工薪家庭都不敢这么乱花钱，难怪那个姓孙的男人要跟她划清界限。
不过买都买了，秦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下个月1号是肖阿姨的生日，前几天刚取了两千块现金，本来打算包个大红包的，现在只能先给人家把账结了。
“你是不是疯了！”韩陆抢过小票看了眼，指着她吼了一嗓子。
“怎么了，我也是想让你们吃好点，”陆阿姨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吃好点？你这叫败家！”韩陆继续吼，“我们没你那么高的生活水平！”
“别吵了，你妈妈也是一番好意，”秦海赶紧关上了房门，从钱包里抽出七张红票子递了过去：“陆阿姨，您以后买菜悠着点，像这种海鲜去水产市场买可以便宜很多。”
“我知道了，刚来省城人生地不熟，下次就有经验了。”陆阿姨笑着接过钞票。
“你还想有下次？”韩陆冷笑了一声。
陆阿姨就跟没听到他说话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海手里的钱包，小声嘀咕了两句：“我明天还想带韩鑫去买几件衣服，他的衣服都旧了。”
这话的意图非常明显，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听懂。
“你带他出门逛逛也好，省得他总窝在家里。”秦海又拿了三百块。
“这点钱哪够啊，商场里的童装老贵了，”陆阿姨没有接，“一件外套就要五六百。”
“陆秀云，你别太过分，”韩陆气得脸都白了，伸手就要把钱抢回来，“他用不着穿那么贵的衣服，你一个月能挣多少，张嘴就来！”
陆阿姨飞快地把钱揣进了兜里，站在原地没动，撅起的嘴都能挂茶壶了。
“那你就给他买几件好衣服，这钱我来出。”秦海叹了口气，把剩下的一千也给了她。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陆阿姨假惺惺地客套了两句，身体却很诚实，秦海胳膊才伸到半路就被她截胡了，“咱们家韩陆能有你这个……真是他的福气。”
这个什么？
兄弟？
男朋友？
她的市侩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没想到脑子里除了钱居然还能装得下一丝理智，含含糊糊地略过了那个称呼，这点倒是难能可贵。
“你过来，”韩陆拽着她坐到了沙发上，“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陆阿姨死死捂着口袋，生怕到手的钱被抢走，一脸担惊受怕。
秦海不想参与这个敏感的话题，万一哪句话说得不合适，陆阿姨肯定会认为是他出的馊主意，于是转身进了卧室，让她们母子俩单独沟通。
公寓的隔音效果很一般，客厅里的对话隔着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让秦海帮你找份工作，”韩陆也没绕弯子，直奔主题，“过几天你就去上班。”
“什么工作？”陆阿姨脱口问了句。
“导购，”韩陆说，“SEA这个品牌听过吗，卖鞋包的，大商场都有专卖店。”
“哟，是他家开的？”陆阿姨压低了声音，“我去年还买过一双这个牌子的鞋，打完折都要一千多，难怪他这么有钱，原来是个富二代。”
“我就问你去不去，说那么多废话干嘛？”韩陆的语气有点冲。
“我不想当导购，”陆阿姨说，“能给我安排个别的岗位吗，坐办公室的那种……”
“你会什么？”韩陆立马打断了她的话，“你懂电脑吗，会做表格吗，会写PPT吗，啥都不会你还想坐办公室，别做梦了！”
“你让他开个后门呗，”陆阿姨说得轻描淡写，“反正是他家的公司，还不是他说了算。”
“想都别想，大公司能让你随便乱来，你咋不说要做部门经理？”韩陆说。
“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陆阿姨沉默了一会儿，“我问你啊，你们是不是已经……那个了，他要了你的身子，你要点钱也不过分吧？”
秦海差点儿被口水呛到，赶紧冲到阳台上，对着窗户外面一通咳嗽。
得知他俩的关系后，陆阿姨既没反对也没赞成，基本上处于默认的状态，就连早晨看到的那一幕她也没有多问，原来她打的是这个算盘。
秦海非常庆幸自己重活一次能拥有如此优越的家庭背景，要是兜里没钱，说不定他和韩陆之间又要多一道坎，阿弥陀佛……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又不是夜总会的少爷，”韩陆一拍沙发站了起来，“你爱去不去，但是丑话说在前头，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没等老妈开口，他就气冲冲地进了卧室，反手甩上了门。
秦海叼着烟靠在阳台的窗户边，张着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又把话咽了回去。
“你都听到了？”韩陆走到他跟前，小声问了句。
“嗯，”秦海点了点头，拉长声音叹了口气，“你妈不愿意去上班就算了，你也别逼她，要不我每个月给她两千块钱，让她帮着做点家务活。”
“那怎么行，”韩陆啧了一声，“再说她也不一定会答应。”
他和韩鑫搬过来之后就没付过房租，平时买菜和杂七杂八的费用也都是秦海一力承担，现在连老妈都跑来蹭吃蹭喝了，本来面子上就挂不住。
公寓就这么大，根本没多少家务活，秦海无非就是想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替老妈解围，一段感情里如果掺杂了金钱和利益，就很容易变质。
韩陆不希望他俩以后因为这件事产生矛盾，更加放不下那点廉价的自尊。
“你别急着拒绝，先问问她再说，”秦海在他胳膊上拍了拍，“咱俩白天要上课，晚上要开直播，你妈妈在家照顾韩鑫不是挺好吗，他也不用去汪松那儿蹭饭了。”
韩陆仔细想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但还是补充了一句：“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给我妈的两千块我承担一半，就当是雇她当保姆了。”
“没问题，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秦海比了个OK的手势。
“还有一件事……”韩陆犹豫了一会儿，“你还是去找张君雅谈谈吧，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姐那边，如果她真心愿意帮忙，多个人照应也好。”
“你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吗？”秦海眯缝了一下眼睛。
“假的，我非常介意，”韩陆勾着嘴角笑了起来，“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这可是你说的，”秦海清了清嗓子，“我明天去找她谈。”
“只准谈正事儿，”韩陆点了根烟，“你要是敢搞小动作，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二天下午放学秦海就去了文学系，说实话，他的心里有一万个不乐意，但目前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要解决的问题实在太多了。
回到公寓，韩陆把秦海的意思告诉了老妈，没想到老妈居然同意了。
眼下的问题是解决了，不知道秦海那边谈得怎么样。
文学系大概是整个校园最阴盛阳衰的地方，不管是教学楼还是食堂门口，一眼过去全是女生，中间还夹杂着几个不男不女的。
秦海过来之前给张君雅发了条短信，这家伙把碰头地点定在了旧宿舍后面的小花园，除了偷摸幽会的小情侣，平时没几个人会来这边瞎晃悠。
学校里流传着很多荒诞的恐怖传说，这座小花园就是著名的闹鬼景点之一，据说学校刚建成那会儿，这里最初的规划并不是花园，而是宿舍楼。
不过挖地基的时候刨出了一堆骨骸，接着就发生了一连串的怪事，各种谣言漫天飞舞，校方担心修了宿舍也没人敢住，所以才改成了花园。
秦海沿着石子路往里走，前方的树林里出现了一个破败的凉亭，亭子底下有张石桌和四个鼓凳，一阵风刮过，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他倒是不怕这些传说，以前经常一边开夜车一边听电台里的鬼故事，貌似出租车司机的撞鬼机率比普通人要大得多，可惜他一次也没碰到过。
“啊！”刚走到凉亭边，背后的树林里忽然有人蹿了出来，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秦海反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腕，用力往下一拧，那人顿时发出了尖锐的嚎叫声，侧着身子蹲在了地上，听声音好像是个女人。
他扭头看了眼，发现装神弄鬼的居然是张君雅，于是赶紧松了手。
“你干嘛呀，”张君雅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握着手腕抱怨了两句，“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也太敏感了，再用点力我的手就断了。”
“不好意思，本能反应。”秦海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把她扶了起来。
“一点也不会怜香惜玉，”张君雅斜眼瞅着他，“你跟韩陆从来都不开玩笑的吗？”
“也开，但他不会装鬼吓人，”秦海笑了起来，“你约在这儿见面，不害怕吗？”
张君雅得意地挑了挑眉毛，抓起一撮头发在手里打着卷：“有什么好怕的，我又没做亏心事，就算真的有鬼也不会来找我。”
秦海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感觉有点接不下去了，只好闭上了嘴。
“你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张君雅坐在鼓凳上，掏出手机开始划拉，“韩陆知道吗，我可不想做第三者，免得被人说我破坏你俩的感情。”
不是你自己主动提出要做第三者的吗？
秦海哭笑不得，这话他没好意思说出口，毕竟有求于人，多少还是得客气点，组织了半天语言，他也没找到正确的打开方式。
“听说你们最近在拍电影，”张君雅把手机转过来对着他，屏幕上是他前段时间发在粉丝群里的那张海报，“啥时候上映，我去给你包场。”
“就是个微电影，在APP上播，不用包场，”秦海赶紧解释，“而且还没拍完。”
“这样啊，”张君雅想了想，嘴角渐渐扬了起来，一脸坏笑地说了句，“你想让我帮你们打掩护也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秦海瞬间有种不祥的预感。
“下次拍摄你得带我一起去。”张君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