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太子轻咳几声,濡慕的望着昭文帝,“儿臣……让您失望了!”
昭文帝摇摇头,心疼的难以抑制,“不,你很好,朕从不对你失望。”
太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偏头,往外看去。
容月迎着他的目光,沉重的走上去,半跪在床边,轻声道,“皇兄……”
“容月……”太子吃力的抬起手去抚摸她的脸颊,“父皇就交给你了……”
“皇兄……”容月怔怔的望着他,精神力拼命的往他身体灌,可是太子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扎满洞的气球,就是拼命的往里灌气,它也飞速的瘪下去。
这一刻,她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太子殿下……”夏良媛跌跌撞撞的冲进来,扶着墙,站在门口,痴痴是望着太子,满脸是泪。
太子偏头看过去,视线平静无比。
“把她拖出去!”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若不是她,赵淼淼怎么会做错事而害了太子。
该死的贱人!
太子苦笑一声,脸色苍白而疲惫,目光微动,声音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好好……照顾父皇……”视线似乎透过她看向外面。
容月握住他的手,坚定而有力,“皇……哥,我会照顾好父皇……”
照顾好那些你放心不下的人和事……
昭文帝站在那里,仰头,眼角泪光闪烁。
他的孩子啊!
哥……,太子听到这个称呼,忽然一笑,好像生命的尽头依旧努力绽放的。
“我真的很高兴呢……”高兴你回来,高兴有可托付之人……
他缓缓闭上眼,手缓缓下滑。
昭文一十七年,十月初二,明德太子薨。
帝大悲,缠绵病榻月余。
这日,容月给太子上完香,站在紫微殿前。
小公公弯腰侍立在一旁,耐心候着。
直到身上的檀香味散尽,她才迈步进殿。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可以清晰的看到粉尘在空气中飞舞,殿内未染香料,空气中多了几分肃冷沉重。
昭文帝正在批阅奏章,周身多了几分老态,原本乌黑的发染了几分风霜。
容月心下有些生生的疼,福身一礼,“父皇圣安!”
“你来了!”昭文帝放下手里的奏章,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容月走过去,便看到昭文帝日益消瘦的脸颊,不由轻声一叹,“父皇,您能别让我担心吗?”
昭文帝抚了抚她的头顶,柔声道,“朕没事,马上就是你的生辰了,朕给你举办一场好大的生辰宴可好?”
“正好,你及笄时未成大办,悄无声息的便过了,朕一直记在心里。”
容月摇头,“不要,又累又无趣,父皇你知道我喜欢安静。”
“生日那天,我来紫微殿陪父皇吃饭就好了。”
“我不想应付那么多人的虚情假意。”
昭文帝一叹,没说什么,微微用力揉了揉她的头顶,“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算了。”
“你十七了,婚事该提上日程,你自己若是有主意,便跟朕说,若是你不老口,朕便还是按照原来的打算。”
原来的打算?
容月一愣,眼前忽然闪过一张脸,眉眼昳丽隽秀又带着几分阴郁的脸。
公公来报:“陛下,萧大人求见!”
“那容月先告退了,父皇好好保重身体。”容月没有多留,先退了出去。
转身往外走时,碰到许久不见的少年,不应该说是青年,眉眼隽秀昳丽,却少了几分少年的青涩稚感,反而多了几分坚毅沉稳。
比之前更引人注目了。
萧明煦进殿,定定的看着少女走来。
少女身量长高了些,两颊的婴儿肥依旧在,但却瞧出身形清瘦了不少腰肢越发的纤细了。
他不免心疼,想劝慰又不知从何劝起,只能在少女走过来时说了一声,“公主瞧着清减不少,还请注意身体。”
容月斜了他眼,越过他离开。
这么久不见,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只言片语都没一个。
一出殿,景光就迎上来,苦着脸小声道,“公主,莲妃娘娘请您过去呢。”
“不去。”上了轿,容月干脆闭上眼,“会新兰殿,任何人来都不见。”
太子没了,如今昭文帝就她一个女儿,那些青年才俊盯她盯得都快红眼了。
整日有夫人给莲妃娘娘请安,要不是后宫规矩森严,不允许无召之人停留,不然她怕是没一刻清闲。
皇后那里同样也不安生,昭文帝无子,势必要过继,宗室可不就疯了。
她冷哼一声,“肃王的那个小孙子今天来了吗!”
“来了,就一个乳母带着进宫的,倒是武王府的世子妃今日也带着嫡次子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呵!”这个时候倒是显出肃王的手段乐,不声不响,就把他的嫡孙显出来,年纪小,身份够,正是不大记事都年纪,更重要的事是,那个孩子跟家里人好像都不亲。
容月心不在焉的想着,回到新兰殿,看着莲妃派人送过来的东西,不由烦躁无比,随意挥挥手,叫人随便收拾起来。
她歪在软塌上,只觉得心烦意乱,随意的拿过一本书看,上面有太子的批注。
太子走后,东宫的书等物被长益送了过来,闲来无事翻阅,倒是比以往静的下心来读。
……
“病重,又不肯吃药,他要干什么!”昭文帝大怒。
萧明煦垂首低声道,“师傅说没必要,死了心里也就轻松了。”
不必背负那么多。
昭文帝冷笑,“他这是怨上朕了。”脸上带着几分怒意,目光里又有说不出的感觉难过。
“师傅只是想的开,生死有命而已。”萧明煦轻声道:“师傅说想出去走走,走到哪里到时候就埋到哪里。”
“不可能!”昭文帝断然道,“他埋在哪里朕已有安排。”
这天下是朕的,你自然也朕的,朕知道你不想见朕,但是你要在朕可以一眼看到你的地方。
活着的时候如此,死了之后自然也是如此。
昭文帝拿过一张纸,龙飞凤舞的写了一行字,随后一折扔给萧明煦。
萧明煦捡起来退下,转头出了宫,回到小青山,交给坐在松树下的明松大师。
死后,朕准许你陪葬帝陵。
霸道的字一如那那个人。
明松轻轻一笑,仰头望着天便汇聚的乌云。
起风了。
他也时日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