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上来了,赵桓虽然心中并无多少尊敬,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的。
他的脸上硬是扭出了一抹狰狞的微笑。
“启禀皇上,让香奴回府里也是为了她好。”
赵桓装出了一副仁善慈祥的样子来,可实际上谁都不知道他打得究竟是什么鬼主意。
“香奴也快二十了,之前跟着皇后娘娘也就罢了。现在皇后娘娘殁了,她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生大事了。”
嫁人对一个女子来说,确实很重要。
若是寻常人的话,赵桓这么说了,可能也就让他将香奴带走了。
毕竟香奴若是过了二十岁还没有嫁人的话,那可就不太好出嫁了。
以后就得孤苦伶仃地过一辈子,死了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
但李川的思想和大武朝的其他人不同。
他并不觉得女子必须得嫁人,尤其是像香奴这样有才干有本事的女子。
她们的人生完全可以拥有更多的可能性,没有必要被拘束在家里。
“香奴,你想出宫嫁人吗?”
李川扭头问道,在这种事情上,他并不想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
香奴目光辽远,看着菊花堂外纷纷落下的雪。
听到李川的询问后,她扭头看着赵桓,一字一句间皆是坚定。
“启禀皇上,奴婢不想,奴婢生是皇宫的人,死是皇宫的鬼!”
此话一出,赵桓自然就带不走香奴了。
他只得一甩衣袖,步入了这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中。
回到府里后,赵桓一边在家中丫鬟的伺候下换外衣,一边痛骂香奴。
“不过是我赵家养大的一条狗罢了,现在竟然学会反咬主人了。”
他的情绪很是有些激动,一双眼里满是愤怒和责备。
伺候他换外衣的两个丫鬟手僵了僵后,动作更快了。
这骂人的动静儿不小,终于将家中的赵夫人给惊动了出来。
“我的儿啊,快别说了,让你父亲听到了又要说你!”
自从赵依欢走后,赵夫人的打扮就素淡了不少。
没有父母为儿女服丧的说法,但赵夫人的心中还是有些愧疚的。
“母亲,香奴不愿意回家。”
赵桓凑在赵夫人的身边说道。
赵夫人抬手将他鬓角上的雪花拂落。
男子和女子打小学得东西就是不一样的。
赵桓虽然对婚嫁一事有个大致的概念,但却并不明晰其中的各种规则和潜规则。
他并不知道,香奴不回赵府才是合规矩的。
不过想必,就算是他知道了,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的。
“不愿意回便罢了,家中少养个吃闲饭的也好。”
赵夫人摇了摇头,她不可能现在去和自家儿子说婚嫁之事。
所以就干脆顺着他的意思说了。
“可母亲,儿子让香奴回来是有事儿要交给她的啊!”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无的放矢的事情。
若不是自己的计谋里缺一个和赵家有关系,又得出众些的女孩子。
赵桓怎么可能去考虑香奴的事情?
听了自家儿子的计谋后,赵夫人略微沉思了一会儿。
她挥了挥手,一个穿着粉色夹袄的可爱丫鬟便过来了。
“这是兰儿,年芳十六,比香奴可要好太多了。”
香奴固然厉害,可那是掌家管事儿的离开,在勾引魅惑男人上是无用的。
倒不如兰儿,看上去天真烂漫,一看便让人想要毁掉。
随着年纪越发的大了,赵夫人也能感觉得到自己身上的皮肉在不断地变得松垮。
近二年还勉强能看,再过两年恐怕就要有些恶心了。
所以兰儿本来是她为赵桐备下的通房丫鬟。
不过既然赵桓那边有需要,那给了赵桓也无所谓。
一个小姑娘罢了,这天底下多得是。
只要银两给够,卖儿子的可能不多,卖女儿的却绝对不少。
赵桓离开宫中后,李川便让婉儿陪着香奴回尚藻宫吧。
菊花堂说到底不住人,虽然也通了地龙,可却冷得和冰窟没什么两样。
在香奴回来的时候,箫泠月正在房檐下看雪。
初雪竟然下了这么久,还下得这么大。
这场面对于在西南待了许久的箫泠月来说,的确是足够震撼的。
“你怎的回来了?”
看到香奴的时候,箫泠月忍不住疑惑出声。
她本来以为,香奴应该会跟着赵桓回赵家的。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在赵家长大的,对赵家肯定要比对皇宫更有感情一些。
“不回来去哪儿?”
香奴身上的夹袄有些薄了,在寒风的吹拂下贴在了身上。
而她自己却仿佛感觉不到冷一般,淡漠地站在了箫泠月身边。
“回赵家啊。”
今日箫泠月的心情很不错,于是也便和香奴多说了两句。
两人一起站在檐下看雪,香奴身上的气度却丝毫都不输给箫泠月。
“赵家?呵呵。”
香奴冷笑了一声,眼里没了纯白的雪花,却盛满了嘲讽和厌恶。
“回去好让赵家继续好好剥削我吗?来榨干我最后剩余的那一点点价值。”
听到香奴这么说,箫泠月忍不住沉默了。
是啊,就连赵依欢好像都没有获得什么实际性的关爱,更别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呢!
“而且,我得为小姐报仇。”
香奴的眼中迸发出了强烈的恨意和报仇的意愿。
“如果不是太后那个黑了心肠的家伙,小姐也不会死。”
自从赵依欢死后,香奴就一直在思考她死亡的真实原因,并且一直在自己的脑子里模拟那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后来终于被她彻底明了了,小姐的那一胎完全被太后给操控了。
胎儿、太医、物件……
太后利用这些东西控制了小姐什么时候怀孕,什么时候流产。
箫泠月轻叹了口气,拍了拍香奴的肩膀。
现在她对太后的恨意已经彻底沉淀了下来。
因为即便是再恨也是无用的。
越去探查,就越发现,太后比想象中的还要恐怖,还要强大。
香奴扭头看向了箫泠月,她的眼中出现了一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复杂。
自家小姐一直将箫泠月视为仇敌,可箫泠月却似乎从未对小姐做过什么。
或许这就是人世的复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