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翀听清了,但唇角颤动几下却没发出声音。
“小翀,栅栏门改好了!”孙四哥在外面喊他。
柳涓慌忙放手,林翀慢半拍缓缓垂下手臂,低头去找拐杖,柳涓红着脸拾起地上拐杖,递给他。
林翀这瞬面色腊黄没接拐杖,疲乏地抬手指轮椅。
柳涓看林翀的手指在颤才意识到,他不对劲儿,“我碰到你伤腿了!”
她去拉轮椅过来,林翀手扶轮椅缓慢坐下,“去看看。”他手抚按着自己的腿,试图让自己舒服点。
柳涓推轮椅到院子,栅栏门边孙四哥父子、尘伯都在等她们。
柳涓仿似“偷情”被抓现形,脸更红。
好在懂男女之情的只有孙四哥,他注意力全在栅栏上,“来试试,轮椅过去够宽不。”
柳涓强自镇定,推轮椅走过小门,“正好。”
“正好就行。”孙四哥蹲下收拾地上的废弃木板。
柳涓心不在焉的把林翀轮椅停在柳家院中,一人进屋。她坐下满脑都是小天阳光灿烂的笑脸,才想起她发的医嘱。小天对自己何其友好又信任!
柳涓怀揣愧疚看医嘱,其上除了黑色医生的手写字,还有用红笔标画的另一个字体,这必然是小天刻意标记的。
柳涓自责又纠结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晚饭后,送林翀回去休息。
看着林翀一样样吃完药,柳涓也没有走的意思。
林翀不看柳涓只想打发她走,“你回去休息吧,我也要早点睡。”
柳涓终于下定了决心,“小天发的医嘱里,说你身边不能离开人,我今天住这边,不回去了。”
林翀静默几秒有气无力的拒绝,“小柳回吧,我累了,想早点睡。”
“你睡你的,我就在旁边陪着!”柳涓说完话坐到了林翀床边。
林翀轻叹,“小柳你不小了该懂点事儿,不要像小蜜蜂似的一直围在我身边转,看得我直眼花。你得有点边界感,毕竟男女有别,不然有些事,好说不好听!”
“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我不在乎。”柳涓手无意识地抠着床单。
林翀皱眉抚按着腿,“可我在乎!还有,小天说那些也是她想得太少……”
“林老师不看好她!”柳涓打断林翀,“林老师更喜欢我!我们都在一张床上睡……”
“柳涓!”林翀打断她,“你知道,我们只是权宜之策。”
“在我心里不是!”柳涓说得斩钉截铁。
林翀揉按大腿的手停住。
柳涓提口气,“你会跟自己成年的妹妹同床共枕吗?从我拉你上床那刻,我就做了把自己全身心交付给你的打算,是你没……”
“柳涓你是那么随随便便的人吗?”林翀终于肯看柳涓了。
柳涓被林翀微凉的话问住了,在他眼里自己是那么随便的人?
“我知道,你不是!”林翀依旧是微凉的语气,“但你太缺乏边界感了,让人看着和这个、那个都不清不楚的!那姓穆的才像苍蝇一样围着你转,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懂吗?”
柳涓听得身体晃了晃,他的话像一块巨石硬生生砸到了她心上,那撞击感和压迫感,使她呼吸困难、血流凝滞。
林翀还在继续,“我有小天了,我会为我的选择负责!你这样深更半夜坐在我床上,来破坏我们的感情,和那个余欢说的有分别吗?”
柳涓大脑轰然炸开,他居然内涵她“知三当三”!她急忙站起来慌不择路往外走,头疼预裂、胸闷难当、眼前发黑,她踉跄的脚步先撞上林翀轮椅,又踢翻了旁边凳子,再慌乱地去扶起。
林翀看着柳涓仓惶凌乱的背影,手上青筋凸起僵硬地颤抖着,他紧抓着自己发僵的腿,努力隐忍着。可他终究在她推开门那刻忍不住了,“小柳。”
柳涓迈出门的脚停住,听到他在背后说,“若不放心,把大毛牵过来吧!”
柳涓含在眼里的泪,不受控滑落下来,她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站那缓缓转身,“你宁可选狗,都不选我!”
林翀看着泪流满面的人,心脏和面颊连续抽动好几下,感觉嗓口僵得动不得,任何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看着流泪的人,踉踉跄跄离开……
听到屋门开关那刻,林翀分不清自己的心是痛得、还是麻得,除了紧抓大腿的手抽搐不止,他完全动不得。他了解她,知道她哪有伤哪里痛,还在她的伤口上狠狠撒盐。
不知过了多久,吱嘎一声屋门开了,林翀听到那声响,才从四肢百骸的麻木中抽离出来,他抬起僵硬的脖子去看,轻飘飘的脚步声,略沉的呼吸声,紧接着大毛进门。
林翀知道,她再也不会进他这扇门了,是自己无情地将她驱赶出去,又紧闭了心门。
大毛低沉呜呜两声跑到床边,头蹭蹭林翀垂在床边的腿,似表达亲昵又似安慰。
林翀伸手抚抚它头顶,大毛享受般闭上眼睛。他感觉掌心里大毛是湿的,他向外看窗外无风亦无雨声,再看大毛身上的毛都是干的。他的心里蓦地风雨大作……
他再去抚大毛耳朵,它耳朵也是湿的,不是雨他便知是她的眼泪,却不知她抱着大毛哭了多久,亦或是在大毛耳边说了多少话,才泪湿了它的头和耳。
他轻轻揉抚大毛的头和耳朵,想擦去她的眼泪。
“上来,让我抱抱你!”林翀艰难发声。
大毛安静地竖起身体前爪搭在他床边,还知道避开他打石膏的腿,林翀把大毛揽进怀里那刻,似乎嗅到一点儿人类才具有的香气,他轻轻抚摸着它微湿的头顶和耳朵,大毛回应蹭蹭他胸口,“你怎么那么好啊!”
一滴温热的泪落在林翀手背上,他停手去看大毛,“还哭了?”又一滴泪落在手背上,他低头才意识到是自己的,他扬起下巴望向窗外,窗边似有道浅淡的人影,又似树影,他泪目的视线根本看不清。
大毛在林翀怀里呜呜两声,像是它的习惯声音,又像在模仿人类声音。林翀再抚它头顶,“怎么都擦不干,你这样睡觉会生病的!”他不知这话,是想对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