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冉从后视镜瞥柳涓,森林消防员喷那些杀虫药效力威猛,有冲鼻子的酸味儿,即便车窗紧闭都能从他鼻子酸到心里,不知道那些酸味儿从哪飘进车里的。他忍不住揉揉鼻子,又抿抿唇,嘴里都觉得酸。
一会儿,穆清冉开始眨眼睛揉耳朵,好难受。眼前挺拔的绿树头里,有个丰神俊朗的火焰蓝,他恨不能踩油门撞上去;耳朵也不好使,原来柳涓说的不是“东哥”是“翀哥”!救人民于水火的应急救援英雄,还真是人见人爱!
穆清冉想到这些,负气拍两下方向盘,车喇叭带着车主人的无名火突兀又暴躁地响起。大兴安岭何止有树,有成片成片的大森“林”!
柳涓莫名其妙地看看他,“你看到什么了,按喇叭?”
“没看见啥,初来乍到得跟土地爷打个招呼!”穆清冉这张嘴,先前在柳涓面前都是刻意收敛藏拙的,现在不装了。
柳涓长长眼睛,人家的车、人家的喇叭,人家想怎样都是人家的事。
穆清冉扭头看看柳涓,她微有红润的面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传说中的“少女怀春”在他眼前具象化了,“那个消防员是谁啊?”
“哪个?”
穆清冉好气,“那个八十万蚊虫教头,林冲!”
“说话真难听,还八十万蚊虫教头!”柳涓轻弯弯唇,“我哥,我们有八年没见了。”
穆清冉撇着嘴拆穿她,“你哥?你们长得也不像,姓也不一样啊!”
“姑奶奶邻居家的哥哥。小学时一个学校,我名字就是他爸爸起的,我小学时他爸爸做过我班主任,后来林老师支援林区建设回了林区。以为再没什么见面机会了,没想到后来他家搬到了我姑奶奶家旁边。”
穆清冉听到这些,整个人更不好了。还是要命的青梅竹马,他输在了起跑线上!
说到林翀,柳涓掩饰不住兴奋,“你说巧不巧!本来在黑河时,我们没多熟,也不是邻居。是后来我高中时去姑奶奶家养伤,发现邻居是林老师,才熟起来。”
穆清冉都被整自闭,不说话了。
向来话少的柳涓却滔滔不绝,“林老师他们是鄂伦春族。哦,对了,我做柳哨、抓泥鳅全是翀哥教我的!”
穆清冉一听,连他出发前小心珍视柳涓送那个柳哨都不甜了。
“你说,教师这个职业也有遗传基因吗?感觉翀哥还挺会教人的。”
穆清冉酸涩地回,“嗯,八十万蚊虫教头嘛!”
“翀哥不是林冲那个冲,林老师那么有文化,起名肯定不能那么肤浅啊!翀哥,是羽中翀,羽毛的羽,中间的中。鸟直飞冲天,一鸣惊人的意思。”
“真有文化!你不说,我都不认识那个字,真惊到我了!”
穆清冉的揶揄,柳涓压根儿不当回事儿,“别看翀哥人高马大的,他可细心了。高三那年我摔伤脚来姑奶奶家,他每周带我去医院复查。他可有劲儿了,抱我就像抱个洋娃娃似的。翀哥后来帮公安局抓偷猎团伙,被授予见义勇为先进个人,又被推荐去当兵,我们才失去联系的。”
“好男儿都得上交国家!真是可惜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就这么硬生生被拆成了苦命鸳鸯!”穆清冉假模假样地感叹,可他说的是事实。
柳涓腾地脸红到脖子底,“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我哥!”
穆清冉撇撇嘴,“哥!听这意思,你是不喜欢他喽?”
柳涓不答算默认,别过头望向车外。
穆清冉眼风扫过来,八卦相立刻上脸,“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柳涓看着车外的绿树思量道,“我不喜欢长得太白的男生,小白脸、奶油小生看着一点都不阳刚。”
穆清冉下意识摸摸自己脸瞄眼镜子,长得白是罪过!那个林教头,都快跟松树皮同色系了。
“我喜欢硬汉形象的,魁梧健壮,有力量感才有安全感,野性有男人味儿!”
穆清冉暗自帮她加台词:最好是骁勇善战的“索伦三部”那种狩猎民族啥的。
“还有,不喜欢话多的人!我喜静,话多的人在身边太聒噪。毕竟,做比说重要得多。”
穆清冉偷抿唇,这嘴也白长了,口才好也是缺点!他加台词对号入座的心思都不敢有了,怕不小心话秃噜出来。
柳涓说完极浅地弯唇,“最好懂得多些,生活经验丰富些,我不会的事情他可以教会我。”
穆清冉咬着牙捶捶胸口,太扎心了!还逐条按林翀的标准提要求!
柳涓发觉穆清冉半晌没动静,转头看他,“还难受呢?”
“能不难受吗?太难受了!”
“以后可别喝那么多酒了,你早上没喝醒酒汤吗?”
穆清冉不出声只晃晃头,是喝酒的事儿吗,真是的!
柳涓叹口气,“这酒店,我特意叮嘱给你房间送醒酒汤,居然没给送?等会儿到我姑奶奶家,让姑奶奶给你做一碗。”
穆清冉忍半晌,还是忍不住得说句话,“你姑奶奶做醒酒汤也没用,你姑奶奶做法兴许还能救我一命!”心都碎成渣渣了……
柳涓听他这说辞,“我姑奶奶近几年都不给外人看病了!当然,我是家里人,要不我帮你说说情…”
“开玩笑都听不出来!”穆清冉正正面色,“倒是你,被蛇咬的事得要注意点!问问你姑奶奶,我们把那条蛇放了,还会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放了?”
“嗯,我第二天清早去放的。”
柳涓诧异地看穆清冉,他表情严肃专注开车,面上没有半点平时嬉闹玩笑样子,他说的真话!“你在呼玛那天一夜没睡,又清早四点从县里开车近100公里折回八十里大弯那边去放蛇。”
“嗯。”穆清冉专注于外面的路。
柳涓唇瓣轻启半晌说不出话,片刻她轻叹口气,“真是不好意思,我就是随口说说,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你随便说的,我就全部记在脑子里,放在心上了。”穆清冉语气随意,眸光深沉落在车外,眉宇间那抹失落的惆怅还是掩饰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