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冉赶紧松手，起身挡着柳涓去路，温和相邀，“坐下，聊聊？”
柳涓面凝寒霜，“我跟你们说不着，张岳是什么货色，你们自己清楚。我爸妈老实，信了你们的花言巧语。我听家长话去见他，仅此而已……”
“听我说句行吗？”穆清冉抢断柳涓。
柳涓不给他机会，“你若再纠缠……”
穆清冉急得抬手盖住柳涓嘴，柳涓在男人温热的大掌里惊愕地瞪大眼睛，怔愣当场。
女孩口鼻间温热的气息传到穆清冉掌心，使得他心尖一颤。似乎是她的气息透过他掌心，随着静脉血流直抵他心尖的。他说话更加柔和，“姑娘，拜托你，给我两分钟，就两分钟，好吗？”
穆清冉坦诚且温和地注视着柳涓瞪大的黑眼睛，她戒备的惊慌，他悉数接收到了，见她睫毛微颤着眨眼睛，他垂下手，意味不明地攥紧手心。
柳涓再后退一步，穆清冉摸出身份证、护照递到柳涓眼前，“姑娘，我对你并无恶意！我和你口中张岳那些家人，也截然不同！不然，我白天不会帮你，你说是吧？”
柳涓瞥眼穆清冉身份证，迟疑着迈步坐到穆清冉对面。
穆清冉如释重负轻吐口气，再讨好地笑笑，“说句不恰当的话，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他手在两人之间比划一下，“或许，我们该勉强算朋友。”
柳涓眨着眼睛，不接话。
穆清冉朝服务生打个响指，再问柳涓，“喝点什么？”
柳涓依旧不说话。
“压压惊？”穆清冉近30年来第一次对自己的语言能力不自信了。
柳涓看着穆清冉的酒杯犹豫，服务生过来时，她用俄语说，“伏特加。”
穆清冉借着幽暗的灯光打量柳涓，她的脸在酒吧赤橙黄绿的灯光里变幻着光影色彩，“你会说俄语？”
柳涓略带拘谨看穆清冉几眼，“黑河人有不会说俄语的吗？多多少少都会几句吧，卖菜的大叔，开小饭馆的阿姨，连疯跑的小学生都会。”
穆清冉点头，“我第一次来黑河，以前真不知道。”
服务生把酒送来，柳涓手扶桌面，对那酒杯视若无睹。
穆清冉看看柳涓手，她还真是矛盾，脸上分明写着不想喝酒，行动上却相反。再比如，她坐在他对面了，却几乎不看他，目光无处安放在酒吧里四下打量着。他直奔主题，“在黑河码头上船前，看到一群大妈围攻小姑娘，就想多管闲事儿。路见不平一声不吼，不符合咱东北糙汉人设不是。”
柳涓目光才停在穆清冉这，“那你过了江，还跟着？”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嘛。总不能看着同胞在异国他乡殒命吧。”
柳涓抿抿唇，“都说了，我没想自杀，现在你不还跟着！”
穆清冉举双手做投降状，“我没跟你，今晚纯属偶遇！”
柳涓看看酒杯，“真巧。”
穆清冉听她不咸不淡的语气，清清嗓子，“还有更巧的，我们五年前见过。”这才是他要说的重点。
柳涓略带疑惑看看他，“没印象。”
“2019年7月20号晚上8点多，在哈尔滨，林业大学校门外，那天雨特别大，水能没过脚踝。你好不容易打到车，但又让给了一个男生。”穆清冉说着话拍拍自己胸口，“就是我。”他站起来郑重地朝柳涓鞠躬，“再次，真心实意地感谢你！”
柳涓被他突来的郑重搞紧张了，站起来鞠躬还礼，而后略带歉意地笑一下，“你大概认错人了，不是我。你说的事我完全没印象。”
穆清冉再细审视柳涓，须臾间怀疑了自己的判断，只几秒又肯定道，“不会错，就看你拧湿头发的动作，我就很确定。”
柳涓微皱眉回忆，“给着急的人让车，给老人孩子让座，帮搬东西的人开门，这种事我常做。但说给你让车，我倒真忘了。”她又腼腆地弯下唇，“我平时都不太看陌生人的脸，不礼貌。”
穆清冉继续描述，“我那天没带伞，你帮我打着伞让我上车，还要了我顶在头上的塑料袋。你说包里的电脑和速录机都怕水，车给我，塑料袋给你。”
柳涓点头，“哦，你这样说，那肯定是我了。视吃饭的家伙如命，再加上哈尔滨用速录机的人大概也不多，还有开口要塑料袋这事儿，我有点印象了。”说完，她拿起酒杯抿一小口，“毕竟开口跟陌生人要东西这种事，是挺难为我的。排除和饭店服务员要打包袋，我应该只干过那一次。”
穆清冉拿酒杯去碰下柳涓的，“你那天对我的帮助，我终身难忘……”他顿了顿面色凝重起来，喉结滚动几下，把呼之欲出的仓惶悲凉吞咽下去，才再开口，“滴水之恩，定当涌泉。请相信，我对你没有恶意！”
柳涓再抿口酒，“你今天帮了我，谢谢。”
穆清冉随性地笑敛起先前的凝重，“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柳涓。柳树的柳，涓涓细流的涓。”
“嗯，听着挺文雅。”
“人都说土。据我妈说，我这名字是一个老师帮忙起的。取自‘常念涓尘益，惟欢草木滋。寓意，普普通通的小孩也有涓涓初流的能量，能润物细无声滋养周围，也怀有感恩之心乐观活着。”
“嗯，不错。”穆清冉真心赞美完喝口酒，“再说说我和张岳。一周前，我在网上租辆车，押金和租车费一共两万，全额打给张岳的，电子版《租车协议》，转账凭证我都有。按约定，他应该今天在机场给我交车。”他耸耸肩，“但今天张岳没来，微信、电话也打不通，我想请你帮忙联系他。”
柳涓张张口，一时语塞。
穆清冉淡然一笑，“我这人向来随意不纠结。或者你帮我告诉张岳，若他有车，后天给我送到黑河酒店去；若他没车也不用躲，他退钱，我再找别人租，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柳涓抿着唇往前探身，朝穆清冉招手，等穆清冉凑近时在他耳边说，“张岳被抓了，你想退钱，得找警察。”
“为什么？”穆清冉扭头看柳涓，两人太近，他鼻尖几乎要碰到她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