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宴少不得安慰陆大娘。
可惜他从前除了哄亲妹妹卫煊开心,未曾哄过他人,也就是和陆妍伶成亲之后,打从心眼里喜欢陆妍伶
,才会放下身段哄陆妍伶开心。
劝慰人的事情,他实在是做不来。
还不如熊人杰。
熊人杰左一声“大娘”,右一声“伯母”,把陆大娘哄得破涕而笑,不一会就跟没事人一样,在县衙后
堂吃起瓜子来。
葛彤连夜审案,很快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摸清楚了。
王大脚罪孽深重,被判了个流放,被拐来的人交由其家人带回。
这些被救出来的姑娘们不由得抱头痛哭,人人都争着抢着跟衙役说自己家在何处,只恨不得现在就天亮
,好立即回家去。
九宴更是等不及了,案子一结,他就与陆大娘一同谢过葛彤,又借了县太爷家的车子,连夜赶车回秋河
村,顺便还力邀熊人杰一块儿去,说是无论如何要答谢熊人杰。
熊人杰本想推辞,陆大娘抢先一步招呼上了,“人杰啊,跟大娘回去,你救了大娘的命,大娘怎么说也
要亲自下厨整治一桌好酒好菜来报答你。”
熊人杰眼睛一亮,欣然同意。
他早就想问九宴能不能去他家吃饭了,他心里头惦记着陆妍伶做的饭菜,但陆妍伶是个年轻的小娘子,
他一个大老爷们怎好让兄弟的娘子下厨。
陆大娘就不一样了。
这是陆妍伶的亲娘,陆妍伶那一手厨艺肯定是来自亲娘真传,师傅做饭自然要比徒弟还好吃。
熊人杰就美滋滋地跟着九宴回秋河村了。
他们这一晚上又是去找人牙子又是在县衙里折腾,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也蒙蒙亮了。
等他们回到秋河村,天光已经大亮。
村里的人趁着下了一夜的雨,赶紧下田耕种,看到九宴和陆大娘,纷纷笑着打招呼。
经过了一晚上,陆大娘的精神已经恢复过来了,还因为自己去了一趟县衙,在县衙后头吃了瓜子喝了茶
水,觉得无上荣光,逢人就吹嘘自己见过了县太爷。
杨氏看不惯她神气活现的样子,把锄头往地上一拄,呵呵笑道:“四婶,你是咋进的县衙啊?我听说是
被你那两个娘家侄子给卖了啊。”
陆大娘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把马车帘子一放,催着九宴快回家去。
陆妍伶早就在家门口等着了。
她一晚上没睡,眼下添了青黑,看着要比平常憔悴些。
“娘子!”九宴落了马,就几步跑过来将陆妍伶拥在怀中,“早晨这么冷,你怎么不多睡会,穿这么少
跑到门外做什么?这手冷得跟冰一样。”
“我担心你们,怎么能睡得好?相公吃饭了不曾?锅里还热着粥呢,是我起来熬的鱼片粥,相公快吃一
碗去去寒气。”
这一对夫妻眼中只有彼此,根本看不到他人。
熊人杰尴尬极了,别过脸去,假装欣赏这田园风光。
正好看到一个妇人挎着小篮子步履匆匆往这边走。
那妇人年纪不大,穿着打扮极为素净,一张脸未施粉黛,干净透白,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钗环首饰,可气
质却不像是村里的婆娘。
她眉眼极为娇媚,身上的素净打扮稍稍冲淡了这股妩媚,倘若认真打扮起来,定然是个风姿绰约的美人
。
熊人杰一时看得有些入迷,那妇人已经走到了跟前,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
“陆大娘回来了,”年轻妇人跟陆大娘热情地打着招呼,“这怎么还坐在马车上呢?快进屋去吧。”
陆妍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亲娘还在马车上呢。
她赶紧去扶陆大娘,又笑着与年轻妇人打招呼,“秋娘姐这是要上山去?其实你那几亩地根本不用雇人
,我家就能帮你种了。”
李秋娘笑道:“往年我都是雇的人,今年不雇人家了,人家要因此少一份嚼裹的。”
她又笑着与九宴打了一声招呼,唯独没有正眼看熊人杰,挎着篮子就上山去了。
熊人杰一双眼睛始终黏在李秋娘身上,等人走得远了,才回过神来跟陆妍伶打听,“弟妹,这小娘子是
谁家的?”
九宴知道他老毛病犯了,咳嗽了一声,算是警告他,“熊大哥莫要招惹人,秋娘姐是个寡妇。”
熊人杰“哦”了一声,原来是个寡妇啊。
这般年轻俏丽的妇人竟然做了寡妇,真是可惜。
正好他如今也是个鳏夫,鳏夫寡妇,凑一对倒是相宜。
陆妍伶不知道熊人杰心里头正打着李秋娘的主意,将陆大娘扶下来之后,便郑重其事地给熊人杰行了礼
。
“多谢熊大哥出手相助,我娘才能平安归来,若不是相公遇上了熊大哥,还不知道我娘要遭多少罪呢。
”
“弟妹客气了,”熊人杰豪气地挥挥手,“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这个人就是热心肠,哪怕看到不相
干的人遇到这种事情也会帮忙的,更何况是我兄弟。”
他已经自来熟地认了九宴这个兄弟,九宴此番也不曾推辞,倒是真心实意地认下了熊人杰这个大哥。
一家人堵在门口也不像话,陆大娘催着几人回家。
她伸手一拉陆妍伶,就叫了起来,“你这孩子的手怎么这么冷?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保养自己!这妇
人最怕冷,若是染上了湿气坐下病,生孩子都困难!”
也不顾外人在场就絮絮叨叨。
往常陆妍伶是最不耐烦听陆大娘絮叨的,如今竟然觉得十分顺耳,难得顺从地一一应下,还贴心地道:
“娘不用担心外婆,胭脂给外婆和表嫂送饭去了。”
她没敢跟陆大娘说胡五牛的事情,准备等吃了饭,陆大娘精神头养足了再说。
好在陆大娘没问这么多。
一家人进了院子,陆妍伶才想起来一件事,拉住九宴道:“相公,忘记告诉你了,昨晚你走了之后,有
个人来咱们家避雨……”
话音未落,一个年轻男子从姜家后院出来,手里还提着一把斧头,在清晨的日光中散发着淡淡的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