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百先在青云苑吃了一壶茶,就背着双手优哉游哉地往自己的住处行去。
进了门,姜太太就没给姜百先好脸色看,“这是又去了哪里?晃荡了一下午才回来,人家余秀才都在这
里等你了两个时辰了!”
姜百先赶紧摇头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问道:“那余桥生走了没?”
“走了!不走我还能留饭吗?”
“好夫人,莫生气,”姜百先立马直起腰杆,笑嘻嘻地哄着姜太太,“我就是为了躲那个余桥生,才去
的青云苑,找季老弟下盘棋,那小子怕季老弟,肯定不会去找我的。”
姜太太白了姜百先一眼,“你还能一直躲着他么?我看你还不如大大方方的,从前怎么教余桥生,日后
还是怎么教他,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反正你都教了,他考不考得上,那就是他的造化了。”
姜百先唉声叹气道:“此话不假,可我看见他心里就膈应,他那件事闹得满城风雨,若当真考上了,人
家都知道他是我姜百先的学生,这说出去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丢啥人了?人家余秀才又做什么事让你丢人了?”
姜太太揪着姜百先的耳朵拧了拧,“你就是个榆木疙瘩!余秀才正是少年慕艾的时候,和个青楼的姐儿
情投意合,那也是少年风流,这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学政大人都不管,你一个臭教书的管这些做什么?
姜百先,你可别忘了,余秀才叫县太爷一声姑父呢!”
姜百先在外头严肃板正,在家里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妻管严,姜太太吼一嗓子,他的心都要颤上几颤。
一见姜太太生气了,姜百先连忙满脸堆笑哄道:“夫人说的是,以后我不躲那余桥生就是了,不过夫人
也不必过于高看那余桥生了,他也不是县太爷的正经侄子,不过是个小妾的侄子罢了,你要是连这个都论上
,那我姜家嫡支的那一位还是皇后呢……”
“你要死呀!”
姜太太一个鸡毛掸子就飞了过来,“姜百先,我看你是日子过的太舒坦了,不闹腾出来点事情就不罢休
!嫡支是为什么没的,你心里头难道不清楚?还不是因为那位没的?你是想让咱家也跟着那位一块去了?”
姜百先连连求饶,可不知怎的,那位的音容笑貌却一直在他脑子里徘徊,渐渐地,竟然与一个人的相貌
有些重叠。
姜百先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姜太太见他脸色不对劲,也不敢再胡闹,“姜百先,我看你有些不对劲啊,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说给我听听,可别吓唬我啊。”
“夫人有所不知,我今日见到了一个年轻人,也姓姜,面容似乎与那位有些相像。”
姜太太松了一口气,呸道:“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了,那位就只生了一儿一女,儿子还死了,若说是嫡支
,就更不可能了,嫡支早就被灭的差不多了,上哪儿去找和她生得相像的人?怕是你看错了。”
姜百先一琢磨也是这个道理,便把此事撂下不提了。
第二日,陆妍伶吃过早饭后,就提着书本,由九宴送到了清水书院,便催促九宴回家去。
“家里还有很多事情呢,我实在是放心不下,相公快回去吧。”
九宴抿着唇,沉默地望了一眼高高的书院山门,心中万般不舍,却也只能化为唇齿之间的“保重”二字
。
“姜兄真是惜字如金,”白仲舒站在陆妍伶身后,伸手替陆妍伶接过书本,“嫂夫人这样一个玲珑水晶
人儿,整日与姜兄无言相对,真是辛苦了。”
陆妍伶听了这话,心里头很不舒服,淡淡一笑,低头跨进了清水书院。
白仲舒也笑了笑,望着九宴的车子拐了个弯不见了,才跟在陆妍伶身后,往书院而去。
他提着书本,亲自将陆妍伶送到了乐寓堂,“小弟就送嫂夫人……啊,不,就送卢师弟到这里了。”
陆妍伶挑了挑一双柳叶眉,“卢师弟?”
白仲舒嘴角含笑,点头道:“嫂夫人看起来比我小,在书院内还是喊你卢师弟吧。”
不过就是一个称呼的事情,陆妍伶也没有太过纠结,从白仲舒手中接过书本就跨进了乐寓堂。
乐寓堂前院的蒙童课堂内,早已经齐齐整整坐满了人,没有一张空桌子。
县学里头的蒙童束脩要的少,很多穷苦人家也能来上。
陆妍伶一眼扫过去,见一些孩子的衣裳虽然打着补丁,却干干净净的,便暗自点了点头。
见到先生进来,小孩子们都纷纷立起,虽然不整齐却很响亮地喊着“先生好”。
陆妍伶摆摆手,先领着小孩子们拜了拜孔圣人,才让大家坐下去,摊开《三字经》,准备从《三字经》
讲起。
“我姓卢,”她清清嗓子,目光从一张张稚嫩的脸上扫过去,“你们以后可以叫我卢先生,今日这堂课
,我们就先学《三字经》。”
话音刚落,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就叫了起来,“卢先生,你长得跟我姑姑好像啊!”
安静的课堂里猛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来,陆妍伶拍着桌子喊了几声,小孩子们才安静下来。
她循声望去,见红运正坐在墙角,和他的同桌嬉皮笑脸地说着些什么,便冷着脸点了点红运,“那个小
子,你站起来,说,你叫什么名字?”
红运疑惑地望了望陆妍伶,他真觉得这个卢先生和自己的姑姑好像,可是姑姑是女人,卢先生是男人呀
。
“我叫陆红运,先生,你真的和我姑姑长得好像。”红运摸了摸耳朵,“不过你肯定不是我姑姑,我姑
姑不会来学堂教我读书的。”
小孩子们又笑起来,“陆红运,你真是傻!女人怎么可能进学堂呢?”
陆妍伶挥挥手让大家安静,又对红运道:“陆红运,你坐下,认真听课,若是再有扰乱课堂秩序的事情
,我便要喊你爹娘过来了。”
红运赶紧坐下,恰在此时,山长季善云从后门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