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妍伶领着孩子们给季善云行了礼，季善云点了点头，她便让孩子们坐下，带着孩子们学起《三字经》
来。
所谓的随堂听课，也不过是来看看先生上课认不认真，怯场与否，给蒙童启蒙的先生态度是很重要的，
学问倒在其次。
这课堂里坐着的孩子们家境不一，自然就有启蒙的早和晚。
家境好一点的，家中但凡有个读书人，都会早早就给孩子开蒙了，这些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对这些孩
子们来说，就显得很没必要了。
他们因为早就学过这些东西，上课难免会不认真，甚至会影响别的孩子们读书，如果先生说教的多了，
也会引起他们的逆反心理。
但倘若先生迁就他们，就会苦了那些没有启蒙过的孩子们。
所以，怎么有耐心地掌握这个度，才是蒙学先生最需要具备的本事。
季善云听了一会儿课，就点了点头，招手让陆妍伶随他出去。
陆妍伶放下书本，让孩子们复习方才她教过的几句，匆匆出了课堂，心里头却七上八下。
见了季善云，她先躬身施礼，“山长，不知我的课讲得如何？”
季善云颔首，赞叹道：“卢先生课讲得很好，我就将这些蒙童们托付给卢先生了，望卢先生以后认真授
课，不要耽搁了孩子们的辰光。”
陆妍伶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送走季善云，转回课堂又教了几句诗文，听得山下道观钟声响起，便知到
了下课时间，就收起了书本，让孩子们回家去了。
正要跟着孩子们一道往书院西苑的食堂里去，忽然听得白仲舒在窗外笑道：“卢贤弟，家中侍女送了饭
来，不若你与我一同用啊。”
这本来就是之前商议好的，陆妍伶午饭不在书院的食堂内用，食堂里头的人多，还有可能遇到余秀才。
别人认不出她来，余秀才是肯定能认出来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先坚持一个多月再说。
陆妍伶收拾了书本，随着白仲舒去了西边的一间小屋舍。
这房舍虽然小，但一应桌椅床凳，用的料子都是上好的家具，进门一扇博古架，把屋子给分为了两边，
外头摆着一张圆桌，几张方凳，是待客的地方。
里头是一张架子床，靠窗放着一张书桌一张官帽椅，架子床边上，靠着墙角放着一扇屏风，后头应当是
恭桶。
陆妍伶打量了一圈屋子，就收回了视线，在外间的圆桌边坐好。
此时，圆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菜肴，还有一壶酒。
芍药正满面笑容地往杯中倒酒，“卢相公辛苦了，大冷的天，吃一盏热酒暖暖身子。”
陆妍伶忙推辞，“下午还要上课呢，我可吃不得酒，万一吃醉了，就没法跟山长交代了。”
“不碍事的，”白仲舒也跟着劝酒，“这是自家酿的果子酒，吃着香甜，不会醉人的，卢师弟就吃几盏
暖暖身子吧，就当是我这个做师兄的恭贺卢师弟今日得偿所愿，终于做了一名教书先生。”
芍药“噗嗤”一笑，娇俏的脸蛋上浮起两片红云，“公子这话说的实在是有趣，卢相公的心愿哪里是做
教书先生，分明是要做个富家太太啊。”
“芍药快别这么说！”白仲舒笑着打断芍药的话，“这话在家里头说说还好，在书院里可不能这么说，
小心隔墙有耳。”
主仆两个笑得很亲密，陆妍伶却很不舒服，总觉得他们话里有话。
但白仲舒转头却一本正经地劝陆妍伶吃几盏热酒，“天冷，课堂里也没生火盆，更冷，卢师弟就吃几盏
酒热热身子吧，我答应姜兄要好好照顾你，若是你病了，姜兄该要怪罪我了。”
他表情真挚，态度诚恳，又不像是放浪形骸的样子，陆妍伶不免在心底里嘲笑自己杯弓蛇影，出了一个
余秀才，就以为天底下的秀才都像余秀才一般恬不知耻。
她又摸着自己的脸，暗笑自己自作多情，她又不是天上的仙女，生得国色天香，这些秀才难道是眼瞎不
成，还一个两个的都喜欢她？她呀，就是疑心太重。
陆妍伶自嘲地笑了笑，一口喝掉杯中酒，这酒果然香醇，一杯酒下肚，身上就暖和起来，不知不觉就吃
下了半壶。
待还要吃时，白仲舒却不让她吃了，“卢师弟，再吃下去可就要醉了，来，喝一碗鸡汤吧。”
陆妍伶只觉得身上晕乎乎的，脑袋也有些晕，暗想这酒的威力可真大，以后可不能贪杯了。
吃了一碗鸡汤，不仅没有觉得身上轻快，反而更晕了。
“卢师弟，你怎么了？”
陆妍伶扶着额头，含含糊糊地道：“我的房舍在什么地方？芍药，你把我扶到我屋子里去吧，我得躺一
躺。”
她扶着桌子站起来，却觉得整个屋子都在乱转，一时头晕难耐，不由自主就往一旁倒去，正趴在一个人
怀中。
“卢师弟，你这是醉了，哪里还走得动？不如就在我的床上歇息片刻吧。”
陆妍伶本能地就想推拒，这人又不是九宴，除了九宴的怀抱，她谁的也不想靠。
可她的头太晕了，身上也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只能任凭白仲舒把她拦腰抱起，挣扎无果之后，就沉沉地
睡了过去。
白仲舒将她轻轻放在床上，为她脱去外头的大衣裳和鞋子，又盖好被子，站在床前静静地看了片刻，才
回头斥责芍药，“不是跟你说过，那药药性太霸道，让你少放一些么？”
芍药委屈地直抹眼泪，“婢子也是看着公子太委屈太辛苦了，想着干脆不如就多下点药，也让公子成就
好事。”
白仲舒拉下了脸，阴森森地道：“你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竟然也敢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了？”
他一把攥住了芍药的下巴，“你记住了，她是我心尖尖上的人，我不许你动她，你若是敢背着我做手脚
，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芍药委屈得直掉眼泪，她软着身子，拱进了白仲舒的怀中，“公子也怜惜怜惜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