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几天，依旧是张兰和妈妈倒班照顾爷爷，她的同学都是下班就回宿舍休息，只有她留下做陪护。
即使如此，老爷子对孙女的态度还是没有好转，看孙女乖顺的样子，甚至更加变本加厉，期间有一次需要换留置针，还嫌弃她是实习生，让唐惜悠穿刺的。
连续几天，直到周五下午，张哲才来看他。
那天唐惜悠值夜班，乔以笙门诊。
他先使唤儿媳去给孙子买吃的，张哲开始一直说不用，但是拗不过老爷子，只好让伯母去了。
张母坐电梯刚下一楼，就听到广播：“一号楼九楼神经内一科999……”
她不懂，所以没当回事。
等她回来时，就见侄子呆呆的站在病室的卫生间门口，里面挤了四五个医生护士。
躺在血泊之中被抢救的，正是她的公公。
看见伯母回来了，张哲在惊吓中缓过神来，“伯母……您刚走，爷爷就跑去卫生间吐了……全是血……吐了好多……”
断断续续的，也没有说完整。
医护人员不停地奋力抢救，好像过了许久。
他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医生宣布死亡时间，站起来，转身，对他们说，“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这话被提前来上班的张兰听的一清二楚。
她一下愣住了。
医生出来时，看到她，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后来她听说，爷爷是脑梗后并发应激性溃疡，大量呕血时窒息，弟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吓得走不动路，还是同病室的家属叫的医生。
等医生赶到时，老爷子已经休克了。
张兰没再继续听，那个夜班她上的小心又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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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查完房，乔以笙本来在办公室里下医嘱，听着走廊里越来越乱，就想去看看，刚出办公室，就见护士站前围了一堆人，她走上前去，看到一个护生，便问“怎么了？”
“乔医生。”护生打了声招呼，然后解释，“张兰的婶婶好像接受不了老爷子去世的事实，带了几个人说要讨回公道，张兰被她婶婶打了一巴掌，现在有几个同学和老师在里面，还有唐老师……”
乔以笙一听到“唐老师”就要往里挤，可没走几步就被人拉住了手腕，那人的手掌干燥温暖，紧接着，她听那人开口，“别冲动。”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但是什么叫“别冲动”？
里面的人是她的闺蜜和同事，还有几个学生，她不能不管，于是用力挣脱，可是无果。
正当她想转头说那人时，那人却牵着她的手挤进人群，接着听到那人不冷不热的开口，“住手。”
不可思议的是，那不大不小的声音竟让那些闹事的人停了手，全都向他看来。
“妈，你这是干什么！”说话的是张哲，羞愤非常。
“你难道就想看你爷爷那么去世吗？难道你不想给他讨个公道吗？这医院草菅人命，我干什么？你说我干什么！”张兰婶婶越说声音越大，好像真的很生气一样，语毕还瞪了一眼张哲。
张哲看着妈妈不可理喻的样子，看着靠墙蹲着的无助的姐姐，气得说不出话来。
乔以笙已经被那人牵到唐惜悠和张兰附近，看着气得发抖的唐惜悠，她蹲下身来抱了抱唐惜悠，又摸了摸张兰的脸，眼睛里满满都是对这个小姑娘的心疼。
“你们看什么看！昨天我爸被抢救的时候可是在地上，那地又凉又脏，最后还没治好，那些医生护士不该打吗！还有那个害人精，自己的爷爷都照顾不好！”张兰的婶婶指着张兰的鼻子破口大骂，唾液横飞，一点都没有贵妇人的样子。
医闹刚动手，就被刚刚那人给拦了下来，他再次开口，语气里的压迫和冷硬是乔以笙从未听过的，“我好像见过你们。”
那些人看清他的样子，先是后退几步，接着窃窃私语起来。
“咱好像闹过他……”
“上次就因为他才进去。”
“快走吧快走吧。”
“……”
张兰的婶婶见那些人想溜，喊了一声：“钱不想要了是不是，都给我站住！我给你们双倍的钱！”
她这一句把里里外外的医生护士病人家属都气得不轻，开始议论起来。
“这是雇的医闹？这女的也太缺德了吧。”
“哎不是我说，张老头还在的时候没看出来这个儿媳妇那么孝顺。”
“就是就是，可怜了小兰护士。”
……
“还继续吗？”萧隽淮问。
议论声渐渐消失，他泰然开口，“《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二十三条规定，扰乱机关、团体、企业、事业单位秩序，致使工作、生产、营业、医疗、教学、科研不能正常进行，尚未造成严重损失的；处警告或者二百元以下罚款；情节较重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
距离他较近的人一字不落的听的全面，张兰的婶婶和那些医闹听了个一知半解，还不忘给自己壮士气：“罚钱？你以为我缺钱吗，我公公在你们医院去世，那可是一条人命啊，你们应该赔我们！而且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国家肯定是帮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
他勾着嘴角缓缓点了几下头，“刑法修正案九草案二审稿将刑法第二百九十条第一款修改为‘聚众扰乱社会秩序，情节严重，致使工作、生产、营业和教学、科研、医疗无法进行，造成严重损失的，对首要分子和其他积极参加的，追究刑事责任。其中对首要分子，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对其他积极参加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这下张兰的婶婶有些慌了：还会被判刑！
周围一片寂静。
他顿了顿继续说，“你若是不信，可以问你的儿子。”
“他说的都没错。”话音刚落，张哲就给予肯定，神色不能说不尴尬。
“说的没错又怎样！我怎么就确定不是他们医院治死的！”疯了，这个女人已经疯了。
“妈，能不能别闹了。”张哲的语气近乎祈求。
乔以笙早就站了起来，她昨天门诊回来还看了张兰爷爷的病历，并没有什么问题，“患者在治疗和护理过程中，没有出现任何差错或事故，如果您有异议，可以去医务科调取病历。”
张兰的婶婶嗤笑，“你说没有就没有？”
“嗯，她说没有就没有。”萧隽淮很快回答，语气中尽是信任和不容置疑。
“你那么向着医生干什么？你又不是医生，你怎么知道。”张兰的婶婶明显底气不足，而且越看对面的这个男人越眼熟。
“妈，萧隽淮学长是医生，从小就接触医学，而且他的妈妈是我们学院的教授，法律方面的知识只要他提，就不可能有错。”张哲总算受不了，特别加重的“萧隽淮”三个字是给他妈妈最后的提醒。
“萧隽淮？那个总是上报纸的萧隽淮？”张兰婶婶最后的希望，她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她知道的那个人。
当张哲点头，张兰的婶婶脸色顿时煞白，差点坐到地上。
萧隽淮，原来他是萧隽淮，原来他就是从小就被自己当做榜样教育儿子的萧隽淮。
围观的人唏嘘一片，总算解开了那个疑惑，眼前这个才貌出众、气度不凡的男人真是个医生，年轻有为的神经外科主治医生萧隽淮，萧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