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隽淮做完手术准备给乔以笙发条消息，点开对话框，发现乔以笙让他给一鸣过完生日去趟神内，他当时没多想，直接回，“我刚下手术，给一鸣过完生日就去找你。”
那头很快回道：下午去了你科室，看到六一你和小朋友们的合照，感觉，你要干儿科也一定很棒。
他想起实习时一名儿科护士给患儿输液，因为患儿血管太细没有一针成功，患儿妈妈直接拿起治疗盘里的安尔碘就往那名护士身上砸，如实回道：虽然我很喜欢小朋友，但是我不想托他们家长的福带薪休假。
【笙笙】：这位男同学，有时间记得给我说一下你的故事，现在先忙吧。
他回了个“OK”的表情，乔以笙没再回复。
给一鸣过完生日已是八点多，萧隽淮收拾了一下病室卫生，换好衣服便去神内了。
到了神内才知道，原来是爷爷脑梗了，他每天都打电话催促爷爷吃药，给爷爷做宣教，谁知老爷子还是不听。
萧隽淮气得直乐。
当时他还不知道，爷爷这次入院除不遵医嘱服降压药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被他哥气的。
但老爷子一见到他可高兴坏了，一个劲儿地朝他招手，他蹲到爷爷床旁握住爷爷的手，爷爷既愧疚又委屈，“别生爷爷的气，爷爷以后一定听话，不让小淮担心，这次正好来看看你，看看以笙，这么久没见，都想你们了。”
做孙子的听上去多少有些心酸。
其实长辈们对他的工作性质一直很理解，从来没有抱怨过他为什么不常回家看看，也没有催过他找女朋友，他很感激，所以每次回家都会给长辈们好好检查一遍身体，血糖血压之类的全测一遍，确定没问题他才放心。
可能是生病的人都渴望关心，爷爷此时再也没了记忆中的凛然伟岸，反而像个孩子。
这时他突然感觉，自己对家人的亏欠，真挺多的。
乔以笙本来坐在陪护椅上，听萧爷爷这样说，下意识地起身蹲到萧隽淮旁边，萧爷爷满脸慈爱，抬起另一只夹着脉氧的手摸了摸乔以笙的头，“好孩子，都长那么大了，你们俩现在住在一起，感觉怎么样啊？”
来评NIHSS量表的吴雯听地一清二楚，顿时又冒出两个问题，他们以前就认识？现在都住一起了？
萧伯母最先注意到她，为了不打扰他们叙旧，吴雯快速评完就脚下生风，虽然知道八卦不好，但她还是把刚才的疑惑发给了乔以笙。
这边的乔以笙没有注意消息，因为萧爷爷一直笑着看她，她被看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悄悄拽了拽萧隽淮的衣角。
本来沉浸在伤感中的萧隽淮回神，看了看以笙，又看了看爷爷，这才明白两人的用意，他重新握起爷爷的手，笑道，“挺好的，爷爷。”
老爷子突然变脸，“我又没问你。”
萧隽淮：？？？
乔以笙无奈笑笑，只好也回到刚才的位置，对着萧爷爷柔声道，“他平常很照顾我，这些天我都胖了，爷爷您放心。”
闻言，老爷子是真开心了，“那就好，这小子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爷爷替你收拾他。”
“爷爷您怎么变脸变这么快，以笙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孙女吧？”萧隽淮心里苦。
“不是亲孙女，胜似亲孙女。”萧爷爷给萧隽淮使眼色，“以笙一个小姑娘，还能欺负你不成？”
“好好好，爷爷您说什么都对，我要是惹以笙不开心了，我自己去跑一千米，就不让您看着闹心了。”
这老爷子罚起人来，真的，从不心慈手软，他现在体力那么好，完全是被老爷子练出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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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规定一床只能留一个陪人，萧伯母第二天要上庭，萧隽淮又是手术日，再加上萧爷爷做完溶栓需要监测生命体征，乔以笙便提议自己留下照顾萧爷爷，正好第二天她门诊，也方便。
本来萧隽淮是不同意的，拿出手机差一点就拨通萧母的号码，但又听乔以笙说，“今天太晚了，阿姨过来还是有些不安全，而且交接起来也麻烦，等明天爷爷好些再让阿姨过来，你快回去吧，我和爷爷等着你的早餐。”
我和爷爷等着你的早餐。
看着面前女孩笑意盈盈的眼睛，萧隽淮鬼使神差地应，“好。”
顺便劝走了伯母。
回到职工公寓，萧隽淮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做了什么，于是依然给妈妈打了电话，告诉妈妈明天再去就好，现在有以笙照顾着，不用担心。
挂掉通话，萧母就给单位请了假。
临睡前，萧隽淮收到了以笙的消息，是一张爷爷睡着的照片，附文：爷爷睡了，你也快睡吧，明天顺利。
萧隽淮：好的，明天想吃什么？
乔以笙：小米粥和茶蛋吧。
萧隽淮：OK，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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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第一台手术主刀是苏固，主麻是沈雅芝，手术做着做着，苏固可能是想让在场的医生护士都放松一下，抬头扫了一圈，开口，“隽淮今年二十八了吧？”
“嗯，老师。”
“该找女朋友了。”苏固淡定说出自己的意见，然后又问，“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啊？”
比萧隽淮先有反应的是岳维宁思，两人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接着，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让两人脸上的笑更加肆无忌惮。
“我觉得以笙挺好的。”
“你觉得我们家以笙怎么样啊？”
萧隽淮咳了下，轻笑出声，师生俩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没再说话。
苏固完成手术的主要部分，就去另一间手术室了，剩下的由们几个助手继续完成，跟着宁思的实习生小声嘀咕，“神外的老师做手术都好严肃，也不说讲个段子调节一下气氛。”
器械护士：“你老师都‘纯’得很，要不小同学你来讲两个？”
实习生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器械老师是在说反话，于是顺着意思说，“我就是新手上路，那肯定不如老师们车速快啊。”
岳维正在冲洗创面，“隽淮，同学无聊了，你给讲点有意思的？”
实习生赶紧做好听段子的准备，没成想萧隽淮却问她，“学妹将来准备去哪个科啊？”
“还没想好，其实我一直听说眼科好，但是最近发现咱们科的氛围超棒，就有点纠结。”
“那我们聊聊神经外科的发展吧，让你多了解了解。”
没等到预想中的快乐，实习生一下就蔫儿了，“请开始您的演讲。”
“提起神经外科，我们通常会感到神秘。在我看来，我们的工作大概就像没有防护措施的高空杂技，容不得丝毫倦怠。作为外科学最年轻的分支，在无菌和麻醉技术都不完善的当年，最初开展的颅骨环切术，都是在病人完全清醒状态下进行的。那时手术的死亡率高达90％，辅助检查只有X线，术后出血、感染的概率极高……”
实习生渐渐听得入神。
她从神经外科在国外的起源听到到传入国内，在萧隽淮生动的讲述中，她仿佛看到，这个高精尖的学科，是怎样在国内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发展至今以臻完善，诊疗水平正迈向世界前列，手术死亡率已下降至2％。
灰败的前景渐渐明朗起来，是人类，为攻入颅腔做出的探索。
而萧隽淮主要研究颅底脑干肿瘤。
——医学领域里一座极难攀登的高峰。
有人这样描述它的风险，“刀尖上跳舞，悬崖上散步。”但就是有些凡人敢于去挑战，他们似乎有着不寻常的勇气。
她突然有些钦佩。
也第一次，对神经外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下手术后，宁思看着同学意犹未尽的样子忍不住感叹，“我师兄他脑子里奇奇怪怪的知识特别多，跟他手术，就算听不到段子也不会无聊的。”
同学这时回神，赞同地点点头，而后又有些失望，“哎，小宁姐姐，你不知道，我刚从某M打头的科室转出来，那里的老师动不动就带你上高速，来到咱科，这落差。”
“其实咱科老师之前也挺爱讲段子的，就我师兄觉得在女孩子面前随便开腔不好，后来咱组的老师们慢慢都不讲了。”
“……”
一鸣的手术排在第二台，过程顺利。
做完所有手术已经很晚，他们还得下医嘱写病历转病房，一直忙到大夜护士来交班，然后萧隽淮回公寓准备收拾些东西，在医院住几天，方便去看爷爷。
他回到公寓，洗完澡，在餐桌上发现一张便利贴：最近科室有些忙，我就不回来了，正好也方便照顾爷爷，你不用担心，留了碗面在厨房，记得吃。——乔以笙。
也许是她的字有魔力，他突然有了饥饿感，这些字他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好像都能看到她写字的模样。
他走进厨房，看到那碗西红柿鸡蛋面，不知怎么就红了眼眶。
明明是开心的。
眉梢唇角的弧度可以证明。
他拿出手机给乔以笙发消息：以笙，我刚看到你的留言，我明天过去看看，辛苦你了。
以笙可能在忙，没有马上回复，他把手机放到一旁，添了些汤，端起碗开始吃面。
也许是因为在家里，这次他吃的很慢，像是要细细品味面的味道。
连汤也一口没剩。
洗锅洗碗时，手机响了一声，他赶忙擦擦手点开手机，看到不是自己等的消息马上待机了。
十分钟后，他收到自己等的消息。
【笙笙】：没事，说过要互相照顾的。
他鼻子一酸，还没来得及回复，就又收到一条。
【笙笙】：今天很累吧，早点休息，晚安。
这次他秒回：晚安，明天见。
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柔柔地握了下，还有一个声音轻道，我在你身边，你就不用什么都自己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