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睿城慢慢消化着沈均儿的指责,眼中闪过了太多太多,迷茫、悔恨、怒火、担心……
牧忆堇只是静静听着,不是不想帮着沈均儿一起痛骂尉迟睿城的不是,而是实在没有了力气。稍稍想了想,怕沈均儿误会自己身体不适是尉迟睿城造成的,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拉住了沈均儿的袖口,说道:“不是他……是我……咳……自己的问题……”
刚说完,牧忆堇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昏了过去。
“忆堇,你怎么了?醒醒,别吓我啊!”沈均儿哭喊了起来,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愣在屋中的几人这才发觉了不对劲,最先反应过来的尉迟睿城朝门外喊道:“来人!让太医全都到坤宁宫。”
也不顾沈均儿的反对,尉迟睿城抱起牧忆堇便向坤宁宫走去。满身是血的尉迟睿城抱着昏迷的牧忆堇,身后还跟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沈均儿与三位看不出表情的王爷,堪称是御苠王朝的一大奇观,几人一路上引得下人们纷纷在背后议论。
回到坤宁宫,尉迟睿城将牧忆堇轻轻放在床上,小心翼翼的样子让身边的宫女吓傻了眼。沈均儿匆匆回到坤宁宫,让三位王爷先回了,然后将候在宫中的宫女全都打发了出去。空荡荡的宫殿里就剩下三人。
“母后,你说的那些朕都知道。”尉迟睿城突然淡淡开了口,“只是朕一直不愿意相信罢了。想来也是,这些年朕也斗累了,明知与你无关,却偏偏要和你作对。朕……”
“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都是你,忆堇才会这样,别指望我会原谅你。”沈均儿吸了吸鼻子,眼泪又开始掉落。
“该死,那些太医呢?”尉迟睿城狠狠地砸向了床,还好这床坚硬,不然早已被他砸碎了吧。
话音刚落,这坤宁宫的门槛就快被踏烂了。几位太医听说皇上急召,也不顾手头的事情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给朕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了,要是出了半点差错,你们就会和她一样,躺在床上。当然,那时你们必定身体冰冷。”尉迟睿城冷眼看着眼前几位战战兢兢的太医,毫不留情地说道。
话中的意思很明确,若是牧忆堇有什么三长两短,全都要去给她陪葬。
“是是……”几个太医点头哈腰地凑到一旁开始“开会”,窃窃私语地说个不停,又不断给牧忆堇把脉,却终究只有一句“牧姑娘是中毒了”。
尉迟睿城忙于国事,也派人在暗地里查处这事是谁做的。而沈均儿在牧忆堇身旁守了一天一夜,眼睛哭得肿的似核桃,手撑着额头在床前不愿入睡。第二天,牧忆堇醒来便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一时没有控制得住,牧忆堇笑出了声,虽然只是轻轻的声音,却惊醒了一向浅眠的沈均儿。看到笑得肆无忌惮的牧忆堇,沈均儿的眼泪又下来了,抱住了眼前的女子:“忆堇,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我又要像失去木槿那样失去你了。呜呜呜……”
牧忆堇听着沈均儿的话,心中一震,不禁勾起了那些思念。抬起手擦去了沈均儿脸颊的泪,才说道:“小均,我还有生命可以陪你,我只想静静等待姐姐回来。这些日子,那些麻烦的事情可能要你费心了。”
“嗯,好……”沈均儿淡淡回应了一声,突然意识到话中的留恋,猛地抬起头抓住了牧忆堇的手臂,神色紧张地问道,“忆堇,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现在就去叫太医,你等等。”
牧忆堇拉住了沈均儿,淡淡说道:“那些太医不是都说了吗?是中毒。”
看到沈均儿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惊慌和诧异,牧忆堇那鹅蛋脸儿如百合一般洁白,稍稍带着些玫瑰的红色,显得纯净而又妩媚,看得沈均儿有些痴迷。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以为她只是吓吓我,并没有对我下毒。没想到,呵……”牧忆堇自嘲地摇了摇头,靠在床头上微闭着双眼,“小均,这件事情不要再去查了,没有意义。就算查到了又能如何呢?而且,你认为她会双手奉上解药吗?如果可以,我早就拿到所谓的解药然后解毒了。可是,她的要求我不能答应,所以,你们也不要去查。知道吗?不然,我会立刻消失,而不是慢慢等待死去。”
牧忆堇的口气里带着些无奈,的确啊,“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种事,她也一样做不来,哪怕是为了自己的性命。
“哀家这就去找皇儿,他一定会有办法的。”沈均儿拉开牧忆堇的手,夺门而出。
看着沈均儿远去的身影,牧忆堇笑了,笑得凄凉。终于化解了他们之间的恩怨吧,每次尉迟睿城来找麻烦的时候,她总能发现他眼里的抱歉,虽然隐藏的很完美。
看着房内的摆设,牧忆堇渐渐又觉得睡意袭上心头,再次醒来的时候便看见了满屋子的人。沈均儿坐在床边,尉迟睿城和尉迟流苏坐在桌前,旁边还坐着宁彩云。
“姐姐,你醒了吗?”宁彩云出声问道。若不是早就确认她是个盲女,恐怕会认为她的眼睛比谁都亮吧。
“嗯。”牧忆堇轻声应道。
突然感觉到两束寒光,追随而去,原来是尉迟睿城。想来也是,除了他,还有谁会这样看自己?
“你早就知道自己中毒了,为何不早说?”尉迟睿城问道。听口气,似乎千万的不愿。
“怎敢劳烦皇上呢?忆堇是个罪人,不是吗?”牧忆堇勾了勾唇角,反问道。
“你是不是一定要这样和朕说话?”尉迟睿城沉声道,看了看身边的宁彩云,又说道,“你早些告诉朕,蓝瑞是皇姐留下的,就不会受这等苦头了。”
牧忆堇愣了一下,看到尉迟睿城表现出的思念,还有……爱恋。天!难道他有恋姐癖!牧忆堇为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而感到惊讶,同时也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得房内几人一脸的莫名其妙。
“呃,没事。”牧忆堇捂住了自己的嘴,可是颤动的肩膀还是出卖了她。
“纯儿姐姐,皇帝舅舅说没有办法解毒……”
宁彩云还没有说完,嘴巴就被沈均儿捂住了,还有那危险的眼神。看到沈均儿紧张的样子,牧忆堇反而淡然多了,笑道:“我知道啊,反正我也不觉得活下去有什么好……”因为没有她在身边,我如同一具死尸。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因为牧忆堇又看见了沈均儿眼中的泪花。
“小均,你这几天哭得频率还真高啊。”牧忆堇口不择言道,随后发觉除了沈均儿,其他人都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她。
“小均?”尉迟流苏重复了一遍,眼光在牧忆堇和沈均儿身上流转,笑意愈来愈浓。
“啊,对了,我睡了多长时间了?”牧忆堇恨不得赶快找个洞钻进去,脸上一阵灼烫的感觉,立刻转移了话题。她没有用“昏”之类的字眼,而是用了“睡”,她不想让他们再担心了。
“上次醒过来以后,你又睡了两天。”尉迟睿城回答道,表情冷冷的,随后问道,“给你下毒的,是喻妃吧?”
沈均儿听了激动地站起身,骂道:“又是那个泼妇,哀家必须要给她点颜色瞧瞧,不然她还以为我们家的都好欺负。”
看到沈均儿正义凌然的样子,牧忆堇反而释然地笑开了,道:“若是她没有了利用价值,不用你动手,自然也会有人动手的。”看到几人呆愣的样子,牧忆堇继续分析着:“皇上并不爱她,只是将她作为一样工具,否则不会任她在后宫里胡闹,即使是宠妃也必须有个度吧。更何况,皇上没有提及任何承诺,比如给她后位。再来,既然我在陶然居面壁,那皇上就一定会派人看着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毕竟,我可能是内奸啊。既然如此,那么皇上至少会知道陶然居有谁去过,我睡了这么久,醒过来等到的是一句‘喻妃’,说明皇上还没有下手。那么皇上为何会如此袒护喻妃呢?喻妃的爹不过是个礼部尚书罢了,说明这后面还有更大的鱼等着皇上去钓,所以皇上不会舍得这个鱼饵。我说的对吗,皇上,还有流苏王爷?”
沈均儿眼中冒着火,喝道:“好啊,你们两个臭小子,原来瞒着哀家做了这么多事情!”
“母后息怒。”尉迟流苏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坐于床上的牧忆堇,然后转头向沈均儿赔笑,“母后,这些事情交给儿臣和皇兄处理就好了,无需母后担忧。”
“无需哀家担忧?”沈均儿一挑眉,不屑道,“那是不是等到忆堇快咽气了,哀家才能担忧?”
“小均,我说过了,这和他们无关。”牧忆堇蹙了蹙眉,不知为何,她极不情愿看见沈均儿生气的,“他们有他们的使命,他们生于帝王家,必须接受这一切。我只是一个女子,一个女子而已,他们本就不需要这样关心我的生死。天下全都掌握在他们手中,他们不能因为一个人的生命而放弃了天下苍生。何况,这次喻妃娘娘是铁了心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