娣娣没了。
我疯了好几天,也曾尝试拿着菜刀砍人,却无一例外被人按住,就又是一顿暴打。
卓家栋却还惦记着我这个他花大价钱买来的老婆,催促我给他生儿子。女儿死了,他脸上连一丝丝难过都没有。
有一天,在全村人的流言蜚语里,我突然平静下来了。
嘴里还一直在念叨。后山,后山。
原来,那欺负了娣娣的小恶霸阿昊故意来告诉我,娣娣被他们埋在了后山。
「你和那卓招娣一样,都是没人要的下贱骚货,贱女人!」
他洋洋得意地嘲笑着我,如果不是亲耳听见,很难想象这恶毒的话会出自一个十二岁少年的口中。
我其实并没有疯。
卓家栋被刘娘勒令,在家乖乖和我“造儿子”,那天我忽然对他说:
「家栋,你看,我在家里也想干点活,给你补贴家用。」
我用伤疤遍布的手,颤抖着拿报纸给他看,我说,上面写着我们这边地区的山上有人参,值很多钱,一根就能卖好几百块。
他不识字,而我也只是在信口胡言。
我细声细气地说:「在家这么久了,我也想帮你分担一点。」
他见我面色平静,又一听说这么多钱,眼前一亮。
许是人性里那仅剩的一点点良知,让他一时心软,没有让我再去拉皮条。也似乎知道我根本不可能跑掉。
「成,你去吧,早点回来,咱娘催咱们赶紧生儿子嘞。」
我漠然点头答应。
只可惜他并不知道,一个心已经死了的人,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我离开家门,晃晃悠悠走在村道上,思考着我的计划。
第一件事是去报复那个欺负娣娣的小恶霸,阿昊。
村里有一口饮用取水的深潭,我每天傍晚蹲坐在那边的沙丘上,漠然地往水里打着水漂。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一次,他独自溜达过来时,果然被我打的水漂所吸引。
阿昊露出猥琐的笑,朝我扬了扬下巴:
「破鞋女人,你还是个白猡吗?」
我也不生气,而是细细拢着掌心里一堆扁平漂亮的鹅卵石,温柔道:
「阿昊,来这边,我教给你怎么打水漂又快又多怎么样?」
他眼珠子转了转,许是觉得我这个疯女人没什么威胁性,爽快点头:
「成!」
他兴致勃勃过来,接过我手里的石头,蹲在那潭子前,学着我的姿势打水漂时——
我用尽力气把他踹下了水潭。这口全村人喝水用的水潭,由一个井口延展开来,又积蓄了雨水,至少有几十米深。
「救命啊——救我!你这个疯女……你为什么要害……」
那呼救的声音几乎淹没在深潭里。
身为农村娃,阿昊通习水性,而我则迅速拿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水泥预制板,拼命朝他露出水面的头砸去——
那水面吐露出几个气泡,很快便彻底没了动静。
「我要你给娣娣偿命。」我冰凉道。
邻居家的独苗苗阿昊失踪了,所有人都在找。
而我那几天则不声不响地一直待在后山“挖人参”,无人猜忌到我的头上。
直到几天后,有人发现平日里喝的水有怪味,才叫了人去将那口水潭抽干。
最后发现了阿昊已经泡成浮囊的尸身。
后山上,我费尽几天的时间,终于找到了娣娣小小的冢,上面被人插了个小木牌,歪歪扭扭写着:
卓家长女招娣。
我垂泪不语,咬破手指,颤巍巍在那牌子上面改了几个字,改写为端端正正的楷体:
时梅的宝贝女儿。
——娣娣,其实妈妈本身的职业是一位教师,下辈子,希望你也和那些小朋友一样,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欢声笑语。
——娣娣,妈妈给你报仇了,全村人喝了阿昊那小子几天的死人汤,他们全都是杀人凶手。
最后的最后,我嘴唇干裂,笑着将指尖一滴残血抹在唇上。
像在进行着什么伟大的仪式前,化上绛珠似的红嘴唇。
傍晚,我回到了村子。
望着众人聚在水潭边,为失去了那个男孩而感到愤怒和难过时,我笑得猖狂,突然高声嚷道:
「人是我杀的。」
众人的目光循声过来,震惊地看着我。
我语气恬静:
「杀人偿命。他害了娣娣,于是我把他推下了潭水。」
在众人的怒火点燃之时,全村除了老弱病残,无一不举着火把向我冲来。
我看到卓家栋和刘娘也在其中,那眼神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掉,才能解气。
我头也不回地奋力向那座山跑去。
或许是老天爷在帮我,他们始终都没有追上我,而是紧紧跟在离我大概只有几十米的位置上。
「快来人啊——卓大家的婆娘又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