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娥，下来啦。乡亲们都看着哩，羞不羞……”
“不嘛，灵灵说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咱们自己活得舒坦就行。哥，你等会抱我下……”
“砰，砰……”
黑娃刮鼻子的手指还停留在她的鼻端，小娥的眼眸却骤然变大，身子重重撞进他怀里。黑娃愣住了，一把抱住小娥。背后的手心传来一阵温热，抽出来一看却是满手的血渍。
“刺客，有刺客。保护大帅！”
事发突然，王德彪在旁边却是反应最快，立马打马上前挡在黑娃身前。同时抽出短枪朝最近人群中射击的刺客还击。后面的警卫在他话音落下时，已全部冲上去组成人墙成半圆遮蔽道路。黑娃抱着小娥被警卫拉下马，转移到几步外的树后。
一颗炸弹蓦地从人群中飞出来，目标直指小汽车。王德彪左臂中弹，目龇欲裂大吼着抽出背上的大刀，从马上跳起来，挥刀砍向飞来的炸弹。炸弹被弹飞到旁边的沟里，轰的一声巨响，烟尘四射。
锣鼓声停了，人群被眼前一幕吓呆了静了下紧接着轰然四散。白嘉轩手里的拐杖朝着最近一位刺客扔了过去。失去了支撑趴在地下嘴里大喊：“抓住他，族人们抓住那个光头啊……”
鹿子霖连滚带爬跑过来，扶起白嘉轩躲在边上。“别管我，抓人啊，不能让狗日的跑了。”
树后，黑娃身上的红色披风被鲜血染成了猩红。黑娃用力捂着弹孔位置。大喊：“小娥，小娥，不要睡，不要睡。坚持住，哥这就送你去医院，你千万别睡……”
转头朝着外面还在战斗的警卫吼道：“快点解决，小娥撑不住了。王德彪，你给老子快点……”
“是，大帅！”王德彪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人往前冲。
车里的人也被吓懵了，司机连忙倒车，往大路上退。鹿惠氏俯身死死抱着两个孩子在怀里，嘴里念叨：“别怕，别怕，放炮竹咧，我的乖孙儿别怕……”
冷秋月在黑娃下马时，就已经打开车门朝这边冲了过来。还未走几步就被警卫给拦住，拉到和黑娃相隔几步远的石头下藏身。
“黑娃，黑娃，你咋样了，小娥她咋了？”
“没事，躲好别动。”
说了这么多，其实一切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从刺客开枪到王德彪杀入人群，只是短短两三分钟的事。
“大帅，可以走了。”
王德彪提着大刀来到树下说道，附近守护的警卫立马扶着黑娃和冷秋月奔向车里。
“给我抓住个活的，老子要知道是谁他么干的。司机，去镇上冷家药铺。”黑娃探出头，对副连长关海吩咐道。脸上的表情阴沉的可怕。
司机发动车子往镇上狂飙，他知道这是大帅老丈人的老药铺，冷先生前几日提前回来祭祖了，此刻应该还在镇上。
十分钟没要，车子在冷家药铺门前急刹车。黑娃抱着小娥冲出来，冷先生正在前面药堂清理药材。被闯进来黑娃吓了一大跳，看到他怀里的人儿后。立即明白咋回事二话没说，清开柜台上的工具抽屉。道：“放这，放这，平躺着，不，趴着，你搂着别动。”
冷秋月和鹿惠氏抱着孩子也跟了进来。冷秋月满脸泪水，把孩子塞进婆婆手里，帮着父亲剪开小娥后背衣服。两个弹孔深深扎在血肉里。
田小娥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发青，一双大眼无神的望着抱着她的黑娃。
“爸，救她啊，救她……”这是黑娃第一次直面爱人至亲生命在自己眼前流逝，而自己无能为力，这种感觉让他抓狂，五内俱焚心如刀绞。
冷先生接过女儿提过来的药箱，捻起银针朝着食指上的十宣穴扎上去。同时指挥女儿掐住人中，道：“莫急，不要慌了神，没打到要害。”
王德彪和警卫连的部分人马赶到，立刻在药铺布防，黑娃看着王德彪手臂上的草草包扎的布条。说道：“彪子，忍下，再等等。”
“我没事，先救二夫人。”
半小时后，田小娥背后的子弹被挖了出来，冷先生闻了闻道：“没毒。黑娃你赶快送小娥去商洛，王大夫的西医比我们中医更拿手，注意，不要太颠簸……”
“好，爸你给彪子看看，他也中弹了。”
黑娃阻止了王德彪要跟着回去的提议，道：“彪子，你先在这治伤。派个人去三官庙给商洛发电报，让王曾仙做好救治准备。”
小娥已经昏迷过去了，冷秋月帮着包上磺胺粉缠好绷带，从屋里抱出一床厚棉被和黑娃一起坐车返回商洛。
一路上，小娥头枕在冷秋月的腿上，冷秋月抓着她的手不住的小声呼唤她。途中醒过来一次，叫了几声姐我疼就又昏睡了过去。
一个半小时后，车子抵达商洛医院。小娥被推进了手术室做更进一步的清创处理。
两天后，田小娥在病房醒来。病床边，一直守候的冷秋月和鹿惠氏长长舒了口气。
“姐，黑娃哥呢？”田小娥望了一圈屋里，虚弱的问道。
冷秋月俯身在她耳旁说道：“你黑娃哥去给你报仇去了，你等着我去给他报个信，他知道你醒了，一定很高兴。”
“子弹没打中黑娃哥吧？”
“咱丈夫没事，他好好的呢。”
“那就好，那就好……”
鹿惠氏在旁边擦着眼泪，抓着她的手一直说：“傻女子啊，傻女子，可心疼死娘了……”
白鹿原，祠堂里原社学房。
黑娃接过白灵手上的电报，看完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好了，你出去吧。”
白灵点点头，望了眼屋里的众人，转身出门。
黑娃从椅子上站起来，环顾了一圈道：“四石，通知老狱头，把刺客料理了，弄远点别脏了白鹿原的土地。”
出得屋来，宗族长辈和他大鹿三全部从椅子上站起，白嘉轩在香案前点燃一大束香。黑娃接过跪在蒲团下，神情凛然的对着台上的牌位道：
“惟公元一九二零年：庚申暮春，节序清明。谨备清酌庶馐，祭告於祖宗灵前……呜呼，族人纯善，然豺狼不止。人皆诛之……嗟夫，余德薄才弱，欲伸正义，望我族先人佑吾男儿于阵前……祭典礼成，伏惟尚飨。不孝后裔鹿兆谦及全体白鹿族人敬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