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凤无缺忽然走下他的车棚,下面立刻有士兵弯腰下跪,任他踩踏。
待他走到纪靖凌的面前后,突然毫无预兆的一脚就踹在了纪靖凌的头上。
也许是因为纪靖凌有些猝不及防。
也许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躲,纪靖凌整个人忽然就被狼狈的踹翻在了地上,但在他怀中被抱着的顾凝雪,却一直被他死死的护着。
顾凝雪没想到凤无缺会如此过激。
回头看了看纪靖凌,那个让她仰视着爱慕着的男人,何曾这样狼狈过,卑躬屈膝过,但是现在他却为了她,将自己委屈到这一步。
原本干涩的眼泪,再次泪如雨下。
“靖凌,我们回去吧,不要求他了,他恨死了我们,他是不会救我们的……”
顾凝雪沙哑的声音,此时已经声嘶力竭,她终于强行冲破了穴道,在纪靖凌的身前,半坐了起来,一把拔下了头上了那只鸳鸯玉簪。
那是她及笄时,他送的。
没有这玉簪的支撑,盘起来的长发,瞬息间散落而下,青丝如瀑,却随着寒风恣意乱舞。
顾凝雪将玉簪抵在自己的脖颈上,决绝的嘶吼道:“靖凌,我不准你这样求他,我们回去吧,你若再这样作践自己,我现在便死在你的面前。”
纪靖凌的嘴角已经被凤无缺踢出了血迹,他一把打掉了顾凝雪因激动而抵在咽喉上乱颤的手掌,那鸳鸯发簪也立刻应声而断。
他严肃固执的道:“别忘了,我求的不仅是你的命,还有你腹中,我们孩子的命。”
“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顾凝雪却哭的声嘶力竭,她感觉自己要奔溃了……
不要了……她现在只要纪靖凌,只要他好好的,就算她立刻死了也行。
“不准说傻话。”
纪靖凌半坐着,将她拥入了怀里。
但顾凝雪却因为情绪的连续过激,额头的位置,忽然再次传来那种炽烈的灼烫,令她浑身如入火窟,不可抑制般,冲口便是一口鲜血,喷在了纪靖凌的胸前。
人也开始渐渐虚弱委顿了下来。
没有人注意到的是,凤无缺袖中隐着的一枚玉佩,真散发出妖治的红光,他的眼底,亦有一抹痛色,一闪而过。
“凤家家主当真不救吗?”
凤无缺就这样这样居高临下的望着,眼前这对看似悲惨的男女,他笑的冰冷而讽刺,“本家主只觉得作呕。”
纪靖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将已经意识模糊的顾凝雪,重新抱入了怀中,开始往回走。
他解不了血咒,此刻更是无计可施。
他知道就算自己来求凤无缺,得到的结果也有可能只是自取其辱,但此时的纪靖凌却没有半分懊悔的时间,他只想能有多一点的时间,与顾凝雪相处。
毕竟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想跟她再说说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寒风一如刚才,在耳边呜咽着。
纪靖凌抱着顾凝雪开始越走越远。
也不知走了几步,还是十几步,僵立在西岳大军前的凤无缺,终于还是出声了,“站住。”
纪靖凌脚步一顿,却并没有立刻回身。
“家主!”
却是晓峰满面不甘的急了,他不希望家主去救那个女人,他恨不得那个女人死掉,可是此刻看着家主的犹豫与心软,他却始终无能为力。
凤无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幽幽的道:“把她留下,是死是活,由我决定。”
纪靖凌终于转过身来,他眉目低垂,俊美的容颜,在寒风中,美的好似不是真人,反观凤无缺冷冽的面容,此刻正扬着一种虚无缥缈的复杂。
“我知道,其实你也不希望她死。”
纪靖凌直视着凤无缺。
凤无缺哧声一笑,像是在嘲笑纪靖凌的自以为是,又像是小孩子故意用笑,来掩饰自己心底,忽然被人揭开真相的难堪。
“先说好,命定血咒,以命相定,以命易命,能不能解开,从来就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么简单,我生她生,我死,她亦同死,不过我需要一个人的帮忙。”
“顾延川?”
“就是他。”
凤无缺漠然上前,要接过已经昏迷的顾凝雪。
纪靖凌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她送了过去,“记住你的话,你生她生,若你敢欺诈于我,你当知道后果。”
凤无缺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接过顾凝雪,转身而去。
寒风吹拂起他墨色的披风,猎猎鼓动。
他似风中的一只高贵羽雀,那样的孤冷幽寂。
这一刻,天地悠悠,寒风瑟瑟,纪靖凌的眼帘视线内,看到的只是一个墨黑色的背影。
两军依旧还在对垒,但猎猎招展的旗帜,却已经渐渐变的几不可闻。
“你就这样把她给出去了……”
顾延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过来,有些发狠的推了纪靖凌一把,“凤无缺是什么人,他恨透了你们,他若是要借机报复,虐待我姐怎么办?”
“既然担心,那就跟着去吧。”
纪靖凌的表情,漠然的看不出一丝一毫刚才的暖情,这大概是他早就预料到的局面,但心中,却还是空落落的。
顾凝雪,你一定要活着回来见我。
我命令你,活着回来。
顾延川气恼,只能弃了纪靖凌,追上了凤无缺。
……
顾凝雪在一片昏昏沉沉中醒转,入眼处,竟是一片熟悉的金丝楠木大床,然后更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畔。
“主母醒了。”
“快,主母醒了。”
顾凝雪苍白的面孔,侧了侧头,只见琥珀带着其他两名婢女,沉香和沉月,快步走了进来,一阵嘘寒问暖。
“主母,您感觉怎么样?”
“您已经整整昏迷两日了……”
“主母,您口渴吗?”
舔了舔自己干涩才唇角,顾凝雪艰难的点了点头,然后立刻就被众人从床上给扶了起来,一杯温温的茶水,被送到嘴边。
嗓子立刻舒服了很多。
“主母,那日汤山,您被贼子劫了去,真是担心死奴婢了,幸亏家主还是把您给救回来了。”沉月和沉香,有些喋喋不休,又是担心又是后怕。
顾凝雪抬眸看了看屋内的装饰,便知道自己此刻在凤家的栖凤堂。
栖凤堂,好熟悉,又好陌生的名字。
听着耳边几个奴婢关切的说话声,这刚才醒来,脑子还有些昏沉的顾凝雪,很容易便产生了一种混乱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