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说过,身为医者,天下却有两种人不能救,一种是自己作死的人,另一种就是自己不想活的人。毓质已经背负了这么多,但我怎么舍得就这样让她死去,试问天下,除了我,还有谁来救她?”
萧暮云一番话说来,说的淡然而笃定。
顾凝雪一时语塞,沉默着,她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素来没个正行,风流潇洒的师兄内里竟是如此深情。
这让顾凝雪不禁想起当初在黎国,那棵姻缘树。
秦毓质留了空白的姻缘签,说明她并不求姻缘。
而萧暮云写下的,却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果然命运弄人。
但不得不说,萧暮云猜的一点都不差,秦毓质之所以叫她来,就是报了逼死的决心,而师兄,真的可以从容的就这样看着她死去吗?
与萧暮云分别,顾凝雪很快便遇到了倚栏而站的秦毓质,这地方和她刚刚与萧暮云谈话的地方,只隔了一个拐角。若内力好的人,只需凝神细听,便能听到他们说的话。
“都听到了?”顾凝雪问道。
秦毓质一袭利落的劲装,将她玲珑的身姿,包裹的中规中矩,精致的面容,眉宇冷清,纵然已经退下战场,却依旧抹不去她隐含的锐气。
“听到了。”她淡淡一语。
“感动吗?”
秦毓质抬眸看着她,有些无奈,又有些严肃的道:“我来,不是跟你说这些的,打个比方吧,如果你的挚亲之人被人全部害死了,仇人就在那里,你能做到放着凶手不理,与另外一个男人你侬我侬,相夫教子吗?”
“当然不能,除非那不是我在乎的人。”顾凝雪回答的毫不犹豫。
秦毓质一声冷笑,“萧暮云想要救我,真是可笑,除非我不是我,否则亲王府的血泪,就必须由我来亲手了断,这条复仇的路,的确又黑又长,所以萧暮云想要的,我秦毓质给不起。”
言罢,她漠然转身而去。
一夜无话。
安排在府衙休息的顾凝雪,几乎是被人强行吵醒的。
“主母,不好了,黎国的军队开始攻城了。”暗星在床榻旁,焦急的呼喊着。
顾凝雪当即从睡梦中睁开眼睛,只见外面的天空才蒙蒙亮,想不到陈将军的军队行军速度尽是如此的快,几乎前后脚抵达稻城。
但却并没有做任何的调整与部署,直接就下令攻城了。
“情况如何了?”顾凝雪匆忙起身披起了衣服,只听暗星语速飞快的继续道:“已经连续攻城有一炷香的时间了,秦郡主等人都已经上了城楼。”
顾凝雪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出了府衙,果然外面乱成了一团,城门的方向,一片兵火连天,喊杀声响彻云霄,城中的百姓战战兢兢。
虽然秦毓质自起事以来,没有动过百姓一分一毫,但如此攻城略地的战争,也是直叫人胆战心惊。
“凝雪师妹。”
顾凝雪耳边一声疾呼,只见萧暮云不知不觉从哪钻了出来,不过他满面焦虑,全无以前的淡定从容,快步走到了顾凝雪身边。
无比凝重的道:城中出了奸细,出卖了稻城的一处前朝密道,已经有敌军的探子混入了稻城,现在这里非常危险,我先找人送你离开。”
“那你们呢?”顾凝雪看了远方的火光,伴随着喊杀声,眉头蹙了起来。
萧暮云毫不畏惧的一笑,“居然说了要救她,自然不会丢下她一个人不管。”
顾凝雪同样一笑,“我到黎国,可不是来观光的,我不会看着秦毓质这样一败涂地,至少今晚不行。”
但萧暮云忽然面上一变,紧紧扣住顾凝雪的手腕,不让她冲动,嘴上道:“你活着,才能带着秦家军平安退回故地,这也是她的意思……”话不及说完。
远处,忽然爆发出一阵阵的惊恐呐喊:“城破了,黎国大军进城了……”
“城破了……”
“陈将军带兵入城了……”
顾凝雪与萧暮云同时愕然望向前方。
“是敌人的扰民之计?”
但是下一刻,城中又响起了一片口号,犹如浪潮,震天动地:“不伤百姓,只杀秦贼,不伤百姓,只杀秦贼……”
真的是黎国军队入城了。
顾凝雪面色一变,心中想到的第一个就是秦毓质的情况,她每次战役,几乎都是冲在最前方的。
“师兄……”
“主母!”
暗月与暗星齐齐担忧的唤了一句。
顾凝雪驻足回头,以她的内力,自然能感觉到,十步外的暗影处,有几道神秘莫测的身影,沉沉浮浮,那正是纪靖凌送到她身边的四鬼影。
之前因为没有太大的危险,一直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但今日却到了关键时刻。
“你们所有人听令,今日是成是败,就在此一举了,你们只需保住我的性命即可。”顾凝雪严肃一语。
暗月与暗星也知道,他们是阻止不了主母的,索性齐齐跪地,大声道:“属下粉身碎骨,誓死保护主母的安全。”
言罢,顾凝雪已经脚踏轻功,快速的朝着前线冲去。
暗月暗星,四鬼影,紧随其后,前后将顾凝雪保护的犹如铁通。
当他们一步入兵火连天的城门口时,还是不可避免的遇到了杀戮。
如今双方都早已杀红了眼,哪里还听的进什么命令,几乎见人就杀。
四鬼影武功高强,普通的士兵根本无法近身。
顾凝雪正寻找秦毓质的身影,就听一处兵将密集处,突然爆发出了一声呐喊:“郡主,不要……”
这一声呐喊太过悲呛,以至于顾凝雪的心脏猛如一滞,她豁然回头,入目处,只见秦毓质正无比悍勇的与敌方兵将大战,可她的胸口已经连中三箭,发冠也被打落了,满头青丝染着血色,披散而下,劲装破裂。
犹如一名悍不畏死的猛兽,同时,还弥漫着一种死亡的味道,哪有主帅如此拼杀的。
此时战场上,狼狈的她,哪里还有昔日的一丝一毫的光彩照人,洒脱烂漫。
“秦毓质你疯了……”
顾凝雪已经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秦毓质身前的敌人已经被秦俊等人隔开,她残破的身子,如同一个被丢弃的布娃娃,惨然倒地。
不过却落入萧暮云尊贵的紫衣怀中。